青年张口想说什么,心底却没由来的涌起一股寒意,喉间堵塞,根本挪不开视线。
他想退一步,想要避开这样的注视,后知后觉自己已然浑身僵硬。
他知道那是谁。
他明明做了那么多的准备,心中打了那么多次的腹稿,却在真正看到那个人的时候,只觉得从灵魂深处生出一惧怕,浑身上下的汗毛都齐齐竖起,叫嚣着想要后退低头的本能。
他终于明白,这么多年来,吴王明明有那么多的机会掀桌子谋反,却为何拖到雄心壮志逐渐被磨灭的暮年。
哪怕什么都不做,裴扶光活着,站在朝堂之上,便是谁也越不过的定海神针。
一人坐镇,无人敢动。
“扶光!”
沈溪年也看到了竹帘后露出的那半张脸,兴高采烈地迎上去,踮起脚尖扒在马车车窗外朝着里面瞅:“你怎么来啦?书院那边今天不忙吗?”
马车里的男人勾唇笑了下,伸手出去轻拍沈溪年扒拉上来的手:“别趴在这,仔细划了手。”
车窗的竹帘被放下,青年这才猛地呼出一口一直憋着的气,后退了一步。
隋子明抬手抵住青年的后背,见怪不怪地扶了他一把:“吓到了吧?没事,等会儿溪年解释清楚就好了,你会活着的。”
青年沉默了一瞬,抬手擦去额角的汗珠,语气微妙:“你这是安慰吗?”
“算吧?”
隋子明还是平日里那种不论发生什么都十分适应的轻松自在模样,“反正只要你没有不该打的主意,一般而言,表哥还是很好相处的性子啦。”
看人如路边树,河中鱼,一视同仁,怎么不能算是一种好相处呢?
青年没好气地打掉隋子明的手:“我压根就没想着要算计沈公子。”
隋子明矜持鼓掌:“那恭喜你,你会活得很不错。”
沈溪年今天一整个白天都没见到裴度,没看见的时候还好,看见了就觉得实在是想了,还没等裴度下马车,自己直接掀开车帘钻了进去。
“来都来了,扶光,等下咱们要不要去外面的酒楼用晚膳?”
沈溪年抢在裴度开口前伸手握住对方的手,手指尖无比灵活主动地缠进裴度手间,轻轻挠了挠裴度的手心。
“姑苏这边的松鼠鱼和酱肉都很有名,往前走不远就有一家老字号呢。”
被抢先安抚灭火的裴度捏捏沈溪年的手指,淡淡问:“从哪里学来的这般花样?”
少年瞪圆眼睛,模样看起来又纯又无辜:“什么花样?”
不安分的手指尖却又在裴度的手心轻轻挠啊挠。
“回去吃吧。”
裴度自沈溪年手中抽出手,手指微抬,指尖轻轻拂过沈溪年的鬓角,手腕上缠绕的紫檀珠串顺着小臂滑落,“不是还有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