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夜色沉沉,庭院里的高树投下的影子铺了一地,月亮挂在屋檐的上方,洒下宁静皎洁的光。
林老咬了一口肉块,慢慢嚼,抬起看月亮的眼眸像是在看几十年前的旧景。
“其实他们小时候也都很喜欢这一口,每次来外祖家里,都缠着我这个外祖给他们做。”
“那个时候,我经常脱下朝服挽起袖子就往厨房里走,身后跟着两个小萝卜头。”
“大点的那个看上去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实际上主意最正,也最是聪慧;小的那个憨憨的很好骗的样子,实际是只小狼崽,大智若愚,利刃朝外。”
“他们呀,个顶个的,都是极好的孩子。”
沈溪年手里捧着小碗,碗里的红烧肉虽然不是林老亲手做的,但他相信,当年林老为外孙亲手做的红烧肉,一定是蒸腾着最美味的香气,咬下去一口就能香掉舌头的味道。
林老的声音很慢,说几个词便会停下来想一想:“这些年来,子明曾几次路过姑苏,却从未来过这里。”
“也好,我也没什么颜面见他。”
听到熟悉的名字,沈溪年眸光一动。
其实这件事他有想过的,只是还没来得及问。
隋子明的目的地似乎并不是姑苏,但同在江南,不过一两日的水路,隋子明却并没有跟过来一起拜访林家的意思,很干脆地和他们在中间的换乘码头便分开了。
沈溪年没出声,只安静听着,视线扫过不远处的树丛暗处。
老爷子说话有种很独特的韵味,不像是从前沈溪年大学里上课让人昏昏欲睡的催眠效果,反而很有画面感,让沈溪年不由自主跟着老爷子的话情绪起伏。
那一年,参狼军中一位将领被先帝问责,定的是大逆不道,欺君罔上的斩首重罪。
那将领曾是隋子明兄长的生死之交,还曾在军中救过幼年时隋子明的命。
谁都知道,这一旨问责的真正目的,是先帝在继续削弱定远公隋家在参狼军中的威望。
“那时候的京城,哪家不是明哲保身,不肯淌这趟浑水?”
“那孩子,当初求救无门,”林老的声音低沉而缓,带着一点掩不住的疲倦,“抱着最后的希望,从京城一路赶来姑苏,求我帮他。”
林家是能帮的。
勋贵姻亲之家,林家只是举族归乡,体面仍在,自然是有些关系人情在的。
只是这些关系人情,用一条,便少一条,用一次,便危一分。
沈溪年轻轻咬着筷子,心口压着一股沉甸甸的闷。
他已经猜到了结果。
“可是我没见他。”
林老将碗放到一边,拿了一颗小土豆,垂眸看着小土豆表面在火温中逐渐皱起的皮,手指停在半空,骨节瘦到凸起。
“若是开了那个门,从前林氏退居姑苏保全族人的苦心,就算是彻底白费了。”
“出了两位国公夫人、一位育有皇子的宠妃,当年的林家已是树大招风,哪怕抽身,已然走到岌岌可危的地步。”
“我帮了他,就等于再一次把整个林氏推到刀尖上。可不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