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他在账本上乱写的时候,也的确没想过会出现一个整治账目的沈溪年。
沈啾啾抬爪按着这张欠条,眼神锐利。
裴大人松开欠条,低头喝茶。
虽说这府里的账目是因为大家一人一笔记了个乱七八糟,但如若裴度想管想整治,那就没有整治不了的道理。
别说什么找不到处处合适的账房,跟在谢惊棠身边学过几年的沈溪年都能想到掐蛇七寸,设上两三个账房先生,把对方的父母妻儿都拿捏在手里,断然没有理不了的账。
如今裴府这样,归根结底,绝对是裴度故意放任。
裴府看似是庞然大物,但因为裴度的放任,账目的混乱,导致各司其职的暗卫和隋子明都能灵活支取裴府的资源。
换句话说,哪怕有朝一日,裴度倒了,裴府没了,但裴府的账目乱七八糟,负责的人又各有想法,到时候直接就是散是满天星。
完全不会有天塌了的慌乱,反而能在最快速度下保全自己,护住他们能够把握的产业银两。
所以裴度守着偌大的国公府,当着这么一个尽心尽力的保皇权臣,真的就那么一片丹心大公无私吗?
要知道,裴度当权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国公府开国御赐的匾额给摘了。
沈啾啾明着是问账目,实际问的是从来无人知晓的裴度的心思。
裴度明里暗里做的事情太过摇摆不定。
究竟是造反还是匡扶朝政,究竟是当权臣还是奸臣,究竟是要名声还是要权势?
他伪装得完美无缺滴水不漏,将自己的心思和目的埋得太深,想要知道真相,只能是裴度心甘情愿自己说出。
沈溪年赌自己在裴度心中的地位。
赌恩公会愿意告诉他真相。
作为裴度的枕边啾,沈啾啾跳上裴度端起茶盏的手,往裴度的虎口凹陷处严丝合缝地一坐,示意裴度小鸟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开说了。
小鸟坐下去的模样……说实话,有点好玩。
尖尖的鸟屁股陷下去,两只鸟爪在半空支棱着,偏偏身体是个圆球球,长着尖尖鸟喙的小鸟脑袋就从两只鸟爪中间定定瞅着裴度。
裴度进来的时候并没有关门,此时坐在桌边,手指尖轻轻划过小鸟的脊背,抬眸便看到了窗外秋日的月色。
小黑煤球用脑袋亲昵蹭蹭裴度的手指。
沈溪年必须承认,他是故意的。
就连隋子明这样关系亲近的表兄弟都对裴度过去的事三缄其口,定然是涉及到裴度的双亲。
即使关系再亲昵暧昧,很多事情对着人总是说不出口的,更别提他们之间还不曾完全落定的情愫名义,裴度在沈溪年面前,总还是保留了几分为人师长的自持。
但是对着一只憨态可掬,日夜陪伴在身边的小鸟,就会好开口许多。
只不过仍旧需要一些时间。
所以裴度不说,沈啾啾也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