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扶川被顾雪摇拉着手往回走,他将这个字在嘴边咀嚼了几次,神色复杂地盯着她柔软修长的手指,她的掌心温暖干燥,由掌间传达的热度直达心间,他的心脏忽而传来一阵沉沉的满足感。
原来有家的感觉,就是这样的吗?
两人手牵着手在积雪中奔跑,细碎的阳光倾泻而下,照得人身上暖暖的。扶川脑海中浮现出那日他被列日格追杀时,顾雪摇从天而降的画面。
她一袭青衣,是灰色的天空下唯一一抹亮色,她衣衫单薄,身姿修长,青葱指间长剑锋利而冰寒,一个转身挥剑的瞬间就将曾经差点要了他性命的人打得落荒而逃。
面对如恶狼一般厌世又憎恨着同类的他,她永远带着真诚的笑容与耐心。
在他满身狼狈时将他拉出泥淖中,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污垢与血迹,说:“无论是做人还是做神仙,都要干干净净的。”
而今,他跟在她身后,任由她牵着,默默追随着她的背影。少年青涩又稚嫩的心中悄悄种下了一颗种子,这颗种子慢慢扎根抽芽,萌出了第一片叶子。
这时候的扶川就在想,眼前的这个女子,难道就是上天派来救他于水火中的人吗?
两人一路跑着回到了山洞外,顾雪摇微微喘息着,跺了跺脚把鞋底的雪渣抖落。
扶川也学着她的样子抖了抖腿。
他偏头看她,她白皙的脸上因为长时间奔跑染上了绯红之色,好像山间的一朵粉色梅花,是满天白雪中一抹清新的暖色。
其实,常年生活在冰雪之中的扶川并没有见过梅花。
只是有一次在夜间饿了下山找吃的时,他趴在村民的窗户边听到的。丈夫对妻子说,冠龙山上一株梅花开了,粉白的花朵压满枝,风一吹便如飞雪落下,如雪中精灵一般,梦幻又好看,他说要带着妻子去看梅花。
那时的扶川正准备趁人不备在马厩里偷吃一点菜糠,他趴在窗边听了一会儿墙角,确定主人家睡下了之后,再动作轻柔又迅速地溜进了马厩。
菜糠沾着泥沙,他却用手捞起一坨,大把大把往嘴里塞,粗糙冰冷的糊状物堵在喉间,他还要拼命往下咽。
什么风花雪月皆与他无关,那时的他只想活着。
直到遇见顾雪摇,他才突然想去看看,那雪中粉梅是什么样子。
顾雪摇将脚下的积雪清理干净,正要进去,却见扶川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望着她,嘴角带笑。
少年清俊的脸上带着一丝微笑,他现在虽然已经长得一表人才,初具帝君冷峻舒朗的眉目,却多了几分稚气,顾雪摇鬼使神差地捏了捏他的脸:“看什么呢小傻子,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这要是以前,她可不敢这么动手动脚的,趁着君上还是个小崽子,赶紧占便宜rua一把滑嫩的小脸蛋。
“不许摸?!”脸上传来一阵细微的拧痛,少年深觉这种行为伤害到他的自尊,他脸色沉了沉,将顾雪摇的手打掉。
顾雪摇瞧着扶川气急败坏的模样,觉得此刻的少年就像是张牙舞爪的小老虎,被人抓着撸毛又挣扎不出来,只能呲着未长全的尖牙“嗷呜嗷呜”乱叫。
他的反抗成功勾起了她耍坏的小心机,她上前一步凑近他,眉眼中闪过如狐狸一般狡黠的光芒,她动作飞快地摸了一把扶川的脸,嚣张地发出反派的笑容:“我就摸了,你能把我怎样?!”
她快速连续地伸手触碰他白皙的脸蛋:“我再摸一下,又一下!”
这女人,完全就是把他当小孩子。
之前不是说要给他当媳妇的嘛?
意识到这一点,扶川生气地鼓着一张脸左躲右闪,说什么也不肯让顾雪摇吃豆腐,誓死捍卫自己的清白。
就在两人打闹间,顾雪摇的怀中突然甩出来几粒漆黑的小石子,那石子落在北极的雪地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出嫩条,长出花骨朵,几息之间便绽出了鲜红的花瓣。
扶川松开拽着顾雪摇的手,眼中满是好奇:“诶?”
是梅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