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
容倾手指微动,袖中缓缓露出一柄细小的匕首,唇缝挤出一个字:“不。”
而赵珝见好就收,抱了满怀的奇香,听见容倾斩钉截铁的否认,倒也不气恼,只是无声一笑,终于松了手。
“五殿下。”容倾紧紧抱着暖炉,神色冷硬,他悄无声息收回匕首,垂下眸子,毫无感情道,“还请您……好自为之。”
赵珝笑笑:“我以为姐姐也很想我,一时情难自禁,多有冒犯,实在对不住。”说罢,随意理一理衣物,坐回另一侧的靠椅上,盔甲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一路无言。
车轮碾在厚重的雪上,发出嘎吱的声响。乐声忽远忽近,不知是被风雪遮住了,还是其他的什么。暖轿上悬着的金铃叮叮地响,容倾觉得吵,一伸手,将那几串金铃取了下来。
容倾想,到底何时才是个头。
作为长辈,他理应对赵珝嘘寒问暖,问几句辽东的战事如何、可否受伤、有无朋友……但他一句也问不出口。
他早已与人谋划好了,在今夜的凯旋宴上,要唱一出完美的双簧,将赵珝踢出京师。
赵珝自然不知他心里所想,仍是面含微笑,坐在他对面闭目养神,也不再另起话头,一时轿内只余清浅的呼吸声。
……
从广安门进城后,风雪终于平息。
礼乐大奏,百姓们夹道欢呼,彩旗飘飘,马蹄锵锵,端的是一派群情激昂。自先帝以来,辽东屡屡失守,大燕的北方边境几乎被瓦剌、鞑靼及女真各部压着打。故而此番大胜,自是叫人扬眉吐气,似乎那个远去百年的盛世正在逐步归来。
行至午门,容倾与赵珝一前一后下了轿。众人开出一条道路,由吴怀英等大将押送鞑靼、女真的俘虏上前,乌压压的在午门前跪了一地。
打头的那个俘虏,名叫巴图,乃鞑靼赛特,隶属内喀尔喀五部,为鞑靼军中威名远扬的大将,此番马失前蹄,被大燕皇帝的儿子生擒,押送到这大燕的国都,等候发落。
此人生得魁梧,燕颌虎须,是个威猛骄傲的草原汉子。此刻满脸血污,却看得出一脸不屑,甚至高高抬起头,直视午门之上的大燕皇帝。
“大胆!尔等还不速速下跪,叩见我朝君父?”吴怀英暴喝一声,把着巴图肩膀的手骤然发力,硬生生将这大汉压得两股微屈。
巴图只抵抗了片刻,竟顺从地跪下。他没再盯着皇帝瞧,而是一转视线,落在不远处一袭红衣的容倾身上。
“我认得你。”巴图笑了,笑容里藏着几分探究,“你叫容倾。”
容倾闻言,脚步一顿,转过头,朝巴图行了个礼:“久仰巴图将军大名。”
“不,应是巴图久仰容监军大名。”巴图打量着容倾,笑容愈盛,说汉话的口音奇怪,带着一股独特的韵律,“我以为一个能逼得瓦剌西迁的英雄,合该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可如今一看,怎的生了一副女人的模样?你可晓得,草原上口口相传,说如若寇聪是你朝的战神,那你便是内廷军师,虽是个阉人,却比你国的那些懦夫更像个英雄……”
吴怀英闻言脸色大变,手中刀鞘狠狠砸在巴图的背上,砸得巴图大吐一口血。他怒喝道:“天子脚下,胆敢放肆?巴图,闭上你的狗嘴!”
此地离天子临处尚有些距离,巴图的声音不大,不过周遭几人听得。但只怕不消片刻,巴图嘴里的话,便一层过一层,传进赵瞻的耳朵里。
容倾余光一扫,果见有人身影一闪,向着城墙而去。他收回目光,不咸不淡道:“巴图将军身在化外,倒是对我朝宫闱之事关切得紧。”
说到一半,他轻笑一声,语气却不容置疑:“寇大帅是国之柱石,咱家不过一小小奴婢,奉命奔走,怎敢与寇大帅并称?将军这是……想使离间计?恕咱家直言,将军恐怕找错了人。至于是英雄还是懦夫,天下自有公论,何必要你一个异族人指指点点?”
巴图满口的血,闻言呵呵直笑,那双眼睛有如草原上的鹰隼一般锐利,似是要剥开容倾的躯壳,瞧一瞧里头的心:“容公公真是高看了我,我哪有闲心离间你们,只是对公公你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