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香本该递与吴怀英,但碍于赵珝的身份,敬天地的礼仪,还是皇子更合适些。吴怀英只抬眸扫了一眼容倾,并未多言,算是接受了安排。
礼官见众人准备妥当,立时奉上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容倾徐徐展开圣旨,立于香案前头,朗声诵读明黄布帛上的字迹。他的声音十分特别,阴柔又不失英气,被风雪揉出一丝甜腻的沙哑。
“辽东总官兵吴怀英等……统帅貔貅之师,深入险阻之地……功勋卓著,朕深嘉之……皇五子赵珝,天潢贵胄,主动请缨,参赞军务……克彰忠孝,实慰朕怀……”
“皇五子赵珝”五个字一出,手持敬香的赵珝忽而抬了一下眼,意味不明看一眼容倾,又不动声色收回目光。
其下无非是一些赏赐。
众官兵,以金银赏赐为主;而赵珝,则受了一些宝玉、珍珠,另有一御笔匾额,上书“忠孝仁义”四字。
赏赐的都是些不痛不痒的东西,后续的升官、册封,都得赵瞻见了众人,再缓缓平衡。任何一个大权在握的皇帝,皆不允许武官得势,故而即使吴怀英打了好大一场胜仗,也是一副微小谨慎的模样,生怕到嘴的荣华富贵化作烟云散。
圣旨宣读完毕,容倾卷起布帛,还予礼官。而赵珝持香,于众官兵行跪拜大礼,“万岁”的口号响彻天际,激起群山休眠的飞鸟。
赵珝起身,毕恭毕敬,将三炷香插入香炉之中,而后随意拂去肩头的雪,再一次看向容倾,或者说,盯着容倾。
“既然大礼已成,诸位,赶路罢,切莫叫万岁爷好等。”容倾视若无睹,他拍了拍手,示意仪仗队伍掉头,预备踏上回程的道路。
“容督主。”赵珝的视线停在他艳红的眼角上,脸上的笑容越发明亮,“好久不见。”
五殿下与容督主关系匪浅,这在朝中不是秘密,可眼下的情况显然不对。吴怀英在官场混迹多年,对某些幽微的东西最是敏感,闻言眯起眼睛,暗中打量两人的互动。
只听容倾笑道:“是好久不见,天寒地冻,五殿下一路辛劳,不如随咱家一同走?”虽说笑着,但说出口时,立时被寒风冻成了冰。
赵珝也客气笑笑:“既然督主盛情邀请,那我也就不推脱了。”
说罢,二人一同向队伍最前头的车架前去,距离不远不近。容倾身旁拥着一大群内侍亲卫,而赵珝身侧空荡荡,没让人跟着,心情颇好,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
吴怀英摸不着头脑,也只得率军紧随其后。
大雪仍在下。
……
容倾乘坐的暖轿十分之奢靡,里头熏着奇楠和某种花的甜香,铺着极柔软的鹅绒垫子,烧着暖炉,在冰天雪地里,温暖如春。
寒风里头站了好几个时辰,容倾只觉骨头缝里都泛着酸软,五脏六腑被冻了个彻底,坐进轿子,拥住暖炉,方才好一点。
此一番折腾下来,不知又要病个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