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们这种人不配的赞誉。
一滴泪酝酿片刻,蓦地坠落。
容倾哽咽道:“臣误国,误就误在……忘了自己是个奴婢,生了不该有的心思,竟真以为多做了一些事,便能为万岁爷分忧,能……有所不同。是臣忘了本分,痴心妄想,纵使耗到油尽灯枯,也是自找的,请万岁爷重罚。”
说罢,他深深伏下身子,似是泣不成声。
赵瞻软硬不吃,但爱看戏。
戏演得好,他便高兴。
只听得一阵低沉的笑,男人从龙椅上起身,步至容倾跟前,俯下身子,指腹温柔划过他泪水涟涟的脸庞,吐出的话却含着一股扭曲的愉悦:“容倾,你这张嘴,怎的总能给朕带来惊喜?”
男人一把拉过容倾,揽入怀中,轻轻抚摸他的发顶,像是在抚慰自己最得意的藏品:“朕说了准许你去,你便得去,这可是天底下最大的荣耀,朕疼你呢,是不是?至于周子清,他的嘴一向不讨朕喜欢,今日又让你落了泪……他的这条舌头,朕便赏给你的东厂,如何?”
容倾靠着皇帝的怀里,仍在微微抽泣,可他的眸子却空无一物,不知在看向何方。那目光越过龙椅,越过紫禁城,越过天地……在王朝的上空徘徊不已。
一种更深的仿徨自他五脏六腑蔓延。
他无法控制地颤抖。
……
手起刀落,周子清人头落地,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嗜杀的罪名已然确定,他懒得去摘除,那些人要骂,便骂了,他早已熟视无睹。不挡路,随便骂,若是挡了路,脑袋自然不保,这一向是他的处事风格。
而日子也到了迎凯的那一日。
赵瞻亲自给他选了衣裳。比起平日穿的蟒袍,今日他身上的这件,更是繁复精美,与其说是官服,倒更像一件戏服,金丝织就云龙蟒纹,沉重到几乎令他寸步难行。
却也像一簇热烈燃烧的火。
长乐跪在地上,为他系紧腰间玉带,恰好勾勒出清瘦的腰线,只觉手下的人身姿依旧挺拔,如山间覆雪的松柏,却叫人时常担忧,是否有一日终被冰雪压垮。
五殿下回来后……督主会多笑一笑么?
这个问题连容倾也无从作答。
他整装待发,去奔赴一场命中注定的鸿门宴。
迎凯的仪仗浩浩荡荡,绵延数里,最终停在卢沟桥一带。帷幄彩殿已经搭好,天公却不作美,阴云密布,似有风雪欲来。
容倾呵出一口气,脸色苍白,无喜无悲。他身后是文武百官,依次排列,静默无声,唯有龙旗在北风中猎猎作响。
当大军压境的那一刻,天上也落了雪。
容倾微抬起下颌,任凭雪落在自己的眉间。
大雪掩盖众人,唯独他那身红衣愈发明亮,几乎成了一点火星子,在风中摇曳,似要点燃这茫茫天地。
他一眼就看到了赵珝。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