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斗争要讲究方法,这么做不是太智慧。
在这次拍卖事故后不久,中国文物在国际上都大幅下架、提价,导致保丽等官方组织无法或者只能以高价回收文物,也给其他民间组织、律师团队的工作造成了困难,因为不是所有人都对你的遭遇感同身受,面上的旁观者看到的是一个违反契约精神的恶性事件。
只是现在面对尼尔,该有的立场要有。
后者听到直白的质问,脸上的笑容略有些收敛。
他轻轻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后靠,摆出一副准备进行“理性探讨”的姿态。既然路宽将话题引向更具争议的领域,且此事与大英博物馆的直接关联较小,他觉得自己可以更有底气地辩护几句,不至于像之前那样完全避其锋芒。
“路,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伦理与法律问题。”尼尔的声音保持平稳,带着学者式的审慎,“佳士得作为一家国际拍卖行,其操作是基于现行的国际法和艺术市场规则。他们拥有这批物品的合法所有权证明——至少,在现行的法律框架下是如此。拍卖行遵循的是商业逻辑和成文法,而非历史道德审判。”
路宽这一次沉默的有点久,久到尼尔都有些坐立不安,小刘也没有吃第二块司康饼。
“看来你们西方人都不是很担心历史的审判。”他淡然地看着面前头发花白的老馆长,“但我想,我们也许都会有幸见证那一天。”
尼尔心头一紧,连忙开口试图解释:“路,你误会了,我并非。“
“好了,不必多说。”路老板摆摆手打断他,“我们在这里辩论一百年,也不会有结果。不如做点实际的事。”
“你去帮我联系兽首现在的主人,价格不是问题,让我亲自和他谈。”
他笑着接过小刘递来的纸巾擦了擦手,仿佛刚刚的争论并不存在:“我应当还是有些信誉的吧?你们大可不必担心我不付钱。”
“当然!当然!”尼尔也恢复到他的英伦绅士的做派,“你是享誉世界的大艺术家、成功的商业领袖,你的信誉毋庸置疑!”
“上个月的艺术家沙龙,我的老朋友、伦敦奥运会开幕式的总导演丹尼·博伊尔还向我提起,非常希望能邀请你担任奥运文化顾问呢!你现在又成为了水晶宫足球俱乐部的老板,是伦敦乃和英国人民的朋友!”
似乎是觉得自己的姿态放得又过于低了,尼尔清了清嗓子言归正传:“事实上,自从去年的佳士得事件过后,佳士得的大股东皮诺家族便自己善后,从卖家手里购得了兔首和鼠首。”
他话锋一转,有些为难道:“不过皮诺家族经过上次风波后态度非常谨慎,可能需要一些时间沟通,我会尽力为你传达这份诚意。”
“好,我还要在欧洲呆几天确认《球状闪电》最后的营销方案,等你消息。”
路老板直接起身,同他握手离开,没有再说什么多余的话。
有时候他反倒乐意跟庄宸轩这种年轻的假洋鬼子骂上一两句,总比这种支支吾吾的带嘤绅士来得痛快些。
但就在他走后不久,这对“真假洋鬼子”师生还是沆瀣一气了。
庄宸轩适才短暂离开,把这个将他在众人面前驳得下不来台的中国人查了个底掉,这才惊觉其来头之大,他在车里看着路、刘二人乘车离开,这才悄悄返回办公室。
“老师。”庄宸轩推门进来,脸上还带着几分未消的戾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
尼尔·麦克格瑞格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相较于刚才面对路宽时的谨慎与周旋,此刻姿态明显松弛了许多,甚至带着一丝长辈对晚辈的随意。
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
虽然依旧维持着基本的礼仪,但那种面对路宽时略带戒备的尊重感消失了。
在尼尔眼中,庄宸轩算是有着深厚英式教育背景、且家族与英国利益捆绑紧密的后辈,是可以被理解和掌控的。
而那位国际大导演则是一个来自新兴力量中心、难以预测且拥有巨大能量的对手。
“没事了。”尼尔语气平和,带着安抚的意味,“我刚才已经和路先生解释过了,只是一场误会,他也表示不会计较你之前的言行。”
这种安抚本身就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仿佛在说“我已经帮你摆平了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