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惟深迟迟没出声,只缓缓吞吐烟雾。
姜然序有意激惹对方:“你莫非以为她和姜绍感情很好?她又不是为了姜绍殉情,她只是害怕失去生活依靠而已。”
“我不知道。虽然你妈妈跟我谈过一些过去的事情,但夫妻关系真是我见过最复杂的关系了,我一点儿也不理解。”
对于他父母那段失败透顶的婚姻,姜然序的抵触情绪依然深重,“你难道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就喜欢和精神病鬼混。”
“我还是有收获的。”
孟惟深赶忙跟他邀功,“我已经说服你妈妈了,我会帮她找深度保洁,把家里所有废品和污渍都清理干净。”
姜然序没预料到这一步。他收回目光,追问道:“你怎么做到的?我劝过她无数遍也没劝动。”
火光在孟惟深的瞳仁中跳跃:“她后来才想起,自杀也违背十诫。她觉得我是神派来拯救她的使者,她愿意听从我的旨意。”
“很好,你可以给她推销保健品了。”
“我说我和神没关系,我只是你儿子骗来的结婚对象。反正她最后还是同意大扫除了。”
“你跟她废什么话,她害你右手缝了三针。”
姜然序对此耿耿于怀,“你当时到底怎么想的?”
“当时什么都没想。”
孟惟深笑起来,大方袒露着长歪的尖牙,“现在想起来也没后悔。你们刚吵过架,如果她真的在你面前……你没准这辈子都会感觉愧疚。我不想让你感觉愧疚。”
姜然序愣愣看向对方。无论过去多久,他依然迷恋对方那颗特别的牙齿。阻止孟惟深做正畸,就是他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选择。
姜然序难得诚实道:“如果你因此受伤了,我也会感觉很愧疚。”
孟惟深又戳他的肋骨:“对我愧疚?那不是很好吗,你以后再想跟我提离婚都得犹豫半天。”
姜然序头脑懵懵然,总怀疑自己着道了,可怎么看孟惟深都不像有意给他下套的样子。或许一切都该怪他自己,疑神疑鬼,想东想西,简单的问题也拆解得过于复杂。
遗体火化也比他想象中简单许多。殡仪馆大厅叫到他们的号码,姜然序和冻得干瘪的父亲见最后一面,若非尸骸下巴保留着癌细胞腐蚀出的黑洞,他险些没认出对方生前曾是他最大的仇家。
反正,人死了都差不多一个样——这道理姜然序早就在大体老师身上悟到了。
尸骸枕着无数过来人残余的骨灰,被推入炉内,经受一小时大火烹饪,顺利出炉。炉门敞开那刻,热浪轰然袭来,将旁观者身上残余的雪点统统蒸发干净。
尸骸血肉升天,只留存一滩人形骸骨,再也辨不清生前模样。骨灰倒并非通常想象中的粉末状,小块骨头烧成通心粉状,大块骨头还勉强保留原状。
姜然序仍不愿意触碰对方,便由殡仪馆的员工代劳,用锤头敲碎大骨。骨灰塞满盒后还有剩余,塞不下的报废处理。
想来他下半辈子也没那个闲情逸致给父亲上坟,姜然序懒得挑选墓地,对方的骨灰盒暂时寄存在殡仪馆里,排队等待海葬。
孟惟深与他一起离开火化室。隔壁灵堂热闹如常,也不知在哪请来的神棍DJ,在棺材板前大唱你是风儿我是沙,就看谁敢和冻干尸体缠缠绵绵到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