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引导着掐住这人的脖子,仿佛掐住什么小鸡小鸭一样随意,那么强大的人被掌控在一方狭隘的掌心内,轻易就能勾起人心底的施虐欲。
时间被拉得无限锋利,无限漫长,每一分每一秒都煎熬。
因为姿势的原因,此刻他们靠得极近,几乎脸贴着脸连眼睫都交错,于是一切微小的神情变化都无所遁形。
沈佑见过无数张痛苦的脸。
隐忍的,嚎啕的,扭曲的,痛哭流涕的,各有各的丑陋也各有各的美丽。
霍先生痛极的时候,那浅色的瞳孔会剧烈收缩,原本冷冽而流锋暗藏的视线会短暂涣散开,空空如也地看着前方,口鼻和咽喉溺水般陷入逼仄的窒息中。
在那几乎静止的一瞬间,沈佑觉得他好像逃脱了。
灵魂化作一缕风逃脱躯壳,也逃脱一切加诸于身的禁锢和枷锁,从这个空旷的客房里,从这场荒|诞又淫|靡的狂欢中。
从一种沈佑不曾了解也
无从得知的囚笼中——
获得了片刻自由。
……原来是这样。
原来“弄疼我”是这么回事。他想,还真是简单又残酷。
霍先生需要的不是床|伴也不是情人,而是需要剧烈的疼痛,借助那种极致的感官刺激,以逃离某种难以摆脱的阴影。
甚至不惜伤害自己。
只是那近乎慰藉的一瞬间眨眼间便溜走了,就像它来时那么突然而迅疾。
手心里的人浑身一震,呛水般猛地咳嗽起来,急促喘息的气流通过喉管被压缩到极致,听起来就像一声声嘶哑的哽咽。
但沈佑看得清清楚楚,那双眼睛里从始至终没有脆弱的水光,只有习以为常到近乎轻慢的痛楚、隐忍和理智。
霍矜年偏过头咳嗽许久,倏地弯了弯唇,声音嘶哑地问,“学会了吗,是不是很简单?”
但当他再次低下头时,却忍不住怔了一下。
“……哭什么?”
我哭了吗?
沈佑回过神来,下意识摸了摸眼角,却只摸到一片干燥,只有脸上渗着些湿漉漉的薄汗。
他其实没有哭。
但表情大概很难看,不然不会让霍先生以为他哭了。
他还记得那个晚上。
路灯打下一圈昏昏的光,霍先生穿着黑色大衣坐在长椅上,像只漂亮的贵族长毛猫。
但走近了才发现,那柔软深色的毛发上沾了鲜血和尘泥,被夜风浸透又吹干,纠结成一绺绺狼狈不堪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