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殿的鸡飞狗跳、人仰马翻,仿佛隔着重重宫墙,半点也没影响到承天门外的热闹。
张飙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袍,趿拉着双露趾的麻鞋,蹲在承天门西侧城墙根儿的馄饨挑子旁。
这挑子是个老兵模样的人支着,炉火正旺,铁锅里骨头汤翻滚着白沫,香气混着柴火味儿直往人鼻子里钻。
几个挑担的、扛活的围着条破板凳,吸溜得山响。
“老哥,汤头厚实!是淮西做法?”
张飙捧个粗瓷大碗,碗边豁了口,他也不嫌弃,吹着气喝了一大口滚烫的汤,烫得他‘嘶哈’一声,龇牙咧嘴地朝摊主老兵竖大拇指。
老兵咧嘴一笑,露出缺了颗的门牙,袖口油亮:“小哥好舌头!当年跟着大帅过江,在集庆府跟个老师傅学的!骨头敲碎了熬,吊足了时辰!再来俩馄饨?”
“够了够了!”
张飙摆摆手,又开始吸溜。
这时,一个牙齿黄黄的老汉,看张飙面生,又会吃,不由来了兴趣:“小哥儿,不是本地人吧?淮西的?”
张飙愣了一下,旋即扭头看去,笑眯眯道:“大爷看出来了?”
“嘿,我这眼睛,那可不一般,当年大帅还没过江的时候,我就看出他是一条真龙了!”
老汉眉飞色舞的说着,还时不时的手舞足蹈:“您瞅瞅这承天门,气派不?当年大帅提三尺剑,就是打这儿进的应天!”
张飙吸溜了一口滚烫的馄饨汤,烫得龇牙咧嘴,打着哈哈道:“是吗?大帅这么牛逼吗?”
“那是!大帅牛逼得很!”
老汉顺口一说,但又觉得这词儿有些不对,于是咧嘴一笑,露出黄牙:“小哥儿一看就是有见识的读书人!”
“嗐,什么读书人,混口饭吃。”
张飙摆摆手,眼珠子一转,压低声音:“跟您说个秘闻,就昨儿,我梦见一条大金龙,盘在这承天门上,那龙须子,啧啧,比王麻子家的猪头肉还油亮!您说,这是不是预示着啥?”
老汉听得一愣一愣的,浑浊的眼睛都瞪圆了:“金龙?那。。。。那岂不是。。。。。新皇。。。。”
“嘘——!”
张飙做贼似的左右看看,一脸神秘兮兮:“天机不可泄露!不过嘛。。。。”
他话锋一转,拍拍鼓囊囊的钱袋,发出哗啦啦的铜钱响:“金龙也得吃猪头肉不是?走喽大爷,赶着去订点硬货!”
他丢下几个铜板,拍拍屁股起身,溜溜达达就往王麻子肉铺晃悠,嘴里还哼着荒腔走板的小调:“猪头肉香喷喷呐,老朱气得直哼哼呀~~”
很快,他就来到了王麻子肉铺。
这是他穿越来第一次见王麻子本人。
只见王麻子膀大腰圆,一脸横肉,围着条看不出本色的皮围裙,正抡圆了厚背大砍刀‘哐!哐!哐!’地剁着一扇肋排,刀光闪动,碎骨渣子乱飞,气势惊人。
案板旁的大木盆里,泡着刚下水的猪肚、猪肠,腥气混着血腥气直冲脑门。
“王大哥!好力气!”
张飙嗓门洪亮,隔着几步远就招呼上了,还冲旁边等着买肉的街坊邻居点点头,一副熟稔模样。
王麻子一抬头,见是张飙,那张麻脸上顿时堆起菊花般的笑容:
“哟!张御史!您可算来了!今儿个团购猪头肉的兄弟们可都盼着呢!您是不知道,一大早,好家伙,来了几十个官爷打听,都说今天要买猪头肉,还点名要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