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轻霜和许堪也没有开口,都任由他思量。
时辰渐晚,帝都的暴雨从无长久之时,早已化作绵绵细雨。
长风送来混着泥土味的水汽,同屋内的笔墨纸砚芬香相撞,沁人口鼻。
楼轻霜整理分类着账册,太子殿下在淅沥雨声中沉思。
许堪和几个暗卫在一旁搭手,抬眼就见如此画面,暗自嘀咕。
好一幅岁月潺潺君臣相宜的悠悠画卷。
小殿下今日都敢谏言到陛下那,不论前事如何,将来未必不是一个明主。
可惜小殿下这身体……
许堪转身,出了屋,没过多久又进来了。
沈持意想着想着,面前骤然多了一杯热茶。
他困惑转过头。
飞云卫统领体贴道:“殿下多喝点热茶,暖暖五脏,莫要受寒遭病,若是暖炉熄了,殿下记得吩咐卑职等人去换一个,若是身上冷了,殿下开口,卑职这就去拿点褥子毯子来。”
“注意身体。”
“……?”他茫然点头,“哦……”
他客套地喝了口茶,正好想明白了楼轻霜希望他了解的事情,开口道:“楼卿刚刚的意思是,烟州贪墨,并不仅仅在宣庆二十二年。往年那个烟州上交户部的‘正常’的数字,很有可能其实已经是克扣一部分税银之后的款项。对吧?”
“烟州官场经年糜烂,不可能贪墨仅在一朝一夕,很大可能他们早已骗过朝廷多次。去年烟州应该准备和往年一样做,或是编一个天灾、编一个需要用掉大笔税银的去处来,这样便能瞒天过海。但是上缴税银的时间突然提前了……”
羌南那边突然传来急报,正好朝廷两年前和北狄打没钱了,国库空虚,必须提前从州府里收缴
(buduxs)?()本年的税银。
这是个无法预料到的意外。
烟州官吏来不及准备——也许贪墨的钱暂时被运走了,或是用到了什么他们目前并不知晓的地方。
所以楼禀义只能直接交出一个税银数额明显有问题的假账,这才暴露了烟州贪墨一事。
他恍然大悟:“陛下和楼卿都说此事必须保密,是因为我们要彻查的不是今年的账目……?”
宣庆二十二年烟州上报的账目对比前几年的账目有问题,但这并不代表前几年的账目就不是假的!
账本和七零八落的消息这么多,是因为他们眼前的并不只有一年之数。
宣庆帝不是让他和楼轻霜商讨如何彻查去年贪污的税银——正如楼轻霜所言,当真如此的话,督察院和刑部便可以接手。
楼轻霜之所以这么在意烟州贪墨案,楼禀义之所以这么坐怀不乱,宣庆帝之所以这么不想查,正是因为……
这是一个几十年来都没有过的贪墨大案,其所涉官员众多,跨时数年,一旦开始办案,必然会轰动整个烟州官场,震惊朝野,甚至成为宣庆在位以来最大的案子!
积年沉疴,一朝拔出,所需气魄,非升斗可量。
许堪笑道:“殿下聪颖!正是如此,有问题的不只是今年,若是要查,便要彻查多年以来的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