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没过多久,墨香正在外间收拾东西,刚才跟着出门的两名宫人,两名黄门已是重新回来,其中一人当先禀道:“驸马说不用我等伺候,叫都回来照顾殿下。”
墨香愣了下,一时也拿不准裴雍的意思,又不敢去问他本人,只好出去寻了今日那管事,把方才的情况说了。
那裴家管事的倒是十分恭谨,道:“而今殿下来了,一应大小事情自然是遵从殿下素日习惯,只是官人一向都不怎么用人贴身伺候,洗漱、洗浴都是自己来的,便是端茶倒水,也只是有客人时才做分派。”
他说完,像是怕自己言语不尽,令墨香生了误解,忙又解释道:“凤翔地处西北,京兆府所处之地更不必说,驸马多年行兵,隔三差五便有细作借故接近,其中也有不少拿金银美人相诱的,是以他常年日夜警惕,等闲人都不得接近,为防备敌袭,便是床头都要藏刀的,是以寻常时候,全不用人伺候。”
说完,又向墨香打听赵明枝作息、喜好。
墨香听得咋舌。
大内自然也三步一岗、五步一卫,尤其南行时候,天子行驾更是护得慎之又慎。
可这一位驸马与之相比,却又是另一种仔细,仿佛刀光剑影,就在喉间。
墨香想了想,捡宫中常见的忌讳说了几样,回屋把此事同赵明枝回了,又小声问道:“驸马这样行事,谨慎是谨慎了,倒是怪吓人的,不会到时候真的枕下都要藏刀罢?”
她其实还有一点担忧不好意思说。
——好不容易朝中稍稍安定了些,狄兵也败了,不会最后殿下反而为这节度拖累吧?
只这样话实在卸磨杀驴,尤其殿下从来遇事将自身安危置之度外,说得出来,只怕无用之外,又显得她心冷。
赵明枝从前同裴雍朝夕相处,倒是所见颇多,此刻回想起他当日一路所行,确实处处小心谨慎,自给自足,极少有要人伺候的。
只是二人相处之事,她也不愿与旁人多说,只道:“边关不同京城,尤其驸马连年行兵,更要谨慎,若非遇得不好处置的,听他安排就是。”
墨香点头又道:“裴家那一边也问殿下日常安排,虽说住在公主府,多是咱们自己人,可眼下毕竟成了一家,那些事情好不好说与他们听的?”
赵明枝思索片刻,才道:“若是寻常安排,私下通个气倒也无妨,其余且待日后顺其自然便是。”
墨香心里顿时有了数,此后行事便也把裴家人慢慢当做自己人对待不提。
只耽搁了这片刻,便再无旁的事情。
屋中烧了地龙,直叫人被暖气熏得昏昏欲睡,赵明枝洗漱过了,先还只是靠在床头歇一歇,只是歇着歇着,眼睛不由自主就闭了起来。
等裴雍洗浴妥当,重新回房时候,她已经睡了七八分,听得轻微掀帘子的动静,才竭力睁眼,又挣扎着想要起来。
裴雍几步上前,坐在床边将她轻轻按住,低声又道:“你只睡你的。”
复又抬头看了看一旁墨香等人,向着门外比了比,做了个下去的手势示意。
墨香迟疑片刻,见赵明枝睡眼惺忪,将醒未醒模样,本来还想说话,却被一旁另一名老宫人扯了扯,努了努嘴。
她再如何踌躇,想到对面那裴雍此时身份,最后还是带着人退了出去。
赵明枝原本只想小憩片刻,未曾料到自己劳顿一日,已是十分疲惫,那合卺酒也不知是谁人选的,初入口时候滋味清冽,好似并不怎的厉害,谁晓得后劲绵长,此时酒劲上了头,实在困顿至极,想要醒来也不能。
她听得裴雍声音,先还努力辨认其中意思,后头醉意越浓,不自觉就再度睡了过去。
等她一觉醒来,只觉被窝里暖融融的,身侧更像是偎了个火炉,不免往外靠了靠,结果刚挪了一下,就察觉到身上拦过来一只胳膊,又有一道声音问道:“醒了么?是不是口渴?”
赵明枝听到身旁人哑声问话,一时又有了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却是奇怪的并不慌乱,人也渐渐清醒过来,只是脸上、耳朵、眼睛仍是发热,眨了眨眼,又觉口干舌燥,便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裴雍本就睡在外侧,也没下地,只起身不知从哪里端了一盏温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