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问久疏,垂念已深。]
[永安。]
[我今日本来在帐中,与北定王待在一起。]
[之前你一直问我为什么不高兴,我不曾告知过你,今日想与你说一说。]
[我其实与耶律青野在一起了,北定王,各种阴差阳错,那日与他闹了别扭,近日才和好。]
[今日三月三,晚间子时,小侯爷来信唤我。]
[东水小侯爷身受重伤。]
从这里开始,这信便断断续续,可感受到宋知鸢当时的痛苦。
她猜到了永安的痛苦,所以她因为好友的痛苦而痛苦,而这种痛苦随着信传来,在永安的身上加倍了。
永安攥着那封信,猛地跑向帘帐中,用力掀开床榻,只看见床榻上留有一滩血迹。
床榻上什么都没有了,只有那滩干涸的血,在诉说无声的故事。
差一点就与她订婚的人因为她死在了这里,她却连面都没见到。
好友的信里转述的每一句话,都刺痛她的胸膛。
永安站在空寂的帐篷里,觉得自己像是被抛在冰雪中。
顾水寒,你救了那么多人,为什么不能救一救自己?
永安说不出话,只含泪去摸那一团血,可哽咽也是忍着的,她不能被外面的人听见。
无声的哭嚎,沉默的悲伤。
那双眼中,有令人心碎的隐忍。
血迹干涸发黑,触手冰冷。
这上面该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那些说她好命的人,想要她的荣华富贵的人,真该剥开她的铠甲,看她被父亲吐过血、便再也洗不干净的脖颈,看看她被弟弟掏空的心脏,看看她在廖家军被人当成筹码的屈辱,和那双失去爱人之后的眼眸。
看到了这些,谁还能说她命好呢?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夺其一切,老天爷给她的一切好,都早已在暗中标注好了价格,但她只有得到了之后才知道,那代价到底有多痛,有多痛。
她手中的信缓慢掉落,散在地上,其中还有宋知鸢的其他叮嘱。
宋知鸢不能留在营地里等永安,因为宋知鸢现在还算是长安的官,她只能随着北定王一起撤回长安。
昔日里两个小姐妹一道儿从长安而出,走啊走啊,却走上了浑然不同的两条路。
一个知足知乐,不贪心,不绝情,手段也不狠辣,愿意坐在小院子里一辈子陪着她的瓜种地,享受岁月漫流,做过最坏的事情大概就是以仇报仇,戳穿父亲、报复妹妹,让未婚夫退婚,受过最重的就是情伤,但没闹两日又重归于好,身边的亲人朋友也都在,她不曾尖锐的对待这个天下,她包容且温和,她的心是满的,热的,所以这个天下也回馈给她一点好东西,让她有人陪伴,亲情、友人在侧。
而另一个,踏着敌人、亲人、爱人的尸首,风风雨雨,走到权利的巅峰,但回首一看,好像这一路除了权利,什么都没剩下,而在她的前路,还有更多的磨难,她的刀是利的,冷的,她必须残酷的对每一个人,所以这个世道也回馈了她更锋利的,更冷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