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进了桶水中,脱光了衣裳闭眼沉在水里,外面瞧着他是静止的、不动的,但是实则面上的青筋都在不断的跳,这人泡着泡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是一拳砸在了水面中。
水激如人高,“哗”的一声溅射到头顶帐篷上。
坐在桶中的耶律青野已然起身,正将一旁衣架上的巾帕扯下来,在身上擦过。
他刚擦到一半,便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拉开帘帐的声音,随后便是一阵脚步声。
帐篷内铺满了厚厚的地毯,走起来声音很轻,但耶律青野听见了。
能无通禀、随意出入他帐篷的,其实一直也就两个人,前一个跟别的女人跑了,后一个刚被他掐晕扔到帐篷里。
那能来到他这里的,还有谁呢?
他擦身子的动作顿了顿,随后转过头来,一双眼眸死死的盯着帘帐看。
挂在帐篷里的帘帐是纯白色的纱帐,厚厚的一层,用以遮挡目光,不透光的,并不能瞧见外面的身影。
他只能看见那帘子静静地在原处挂着,直到几息之后,突然有一只手从外面轻轻拨动一下,帘帐便往旁边一掀,那一处缺口里探出来一张瓷白的小脸。
宋知鸢显然是收拾了一通,原本乱糟糟的头发被她齐整的挽了一个花苞鬓,浓墨一样的颜色用一根木簪子簪上,面上的泪水也被洗过,只是眼眶的红肿洗不掉,依旧明显,她探出脸,瞧见站在木架旁、刚沐浴完、满脸冷沉的北定王的时候,面色更白了些。
她抓着帘子的手微微收紧,像是个紧张的小兔子,耳朵都揪起来,在帘子外细声细气的问他:“我取了点晚膳过来,你要不要吃啊?”
耶律青野不动,只是站在原处,用那双锐利的丹凤眼凝望她。
目光冰冷,审视,隐隐压抑着翻涌的怒火。
她是真以为他不会杀她吗?
宋知鸢迎不了他的眼神,她的目光不受控制的垂下去,揪着纱帐的手也开始发紧,搅和着帘帐,半晌才鼓起勇气来,说上一句:“之前的事——”
“出去。”
里面的耶律青野并不听她言语,只随意披了一层衣裳,语调中夹着几分寒意。
宋知鸢为了他的权势而来,他反倒真情真意的说上爱了,现在人家也没怎么动,只在他面前现一现身,他就连那点恨都要忘了。
这若是放在其他人身上,早都被他连皮带肉削成骨头架子了。
舍不得杀她就算了,他绝不可能当吃回头草的贱骨头。
耶律青野深深拧眉。
他不允许自己忘掉被欺骗的耻辱,也不肯去喝这一口汤,更不愿意把这一锅汤拿出来去给宋知鸢喝。
他不愿意再承认爱她,就算是他还在爱她。
耶律青野奇奇怪怪的自尊心又开始发酵,他只瞥了她一眼,就又收回目光来,不再看了。
耶律青野就是这样的人,他忍受不了一丁点的欺骗与虚假,想要跟在他身边,必须一直无条件的,深深地爱着他,他要永远处在一个支配者的地位,高高在上的掌握着所有人的命脉,一旦让他知道了背叛,他便不肯重新接纳。
他实在不是一个好性格的人,他没有小侯爷的宽容慈爱,也没有沈时行的豁达退步,从某种程度上讲,他与廖寒商是同一种类型的人。
被伤过一次,就要记上百八十年,就算是以后人死了,变成一介鬼魂,他路过宋知鸢的坟墓的时候也要冷笑两声:呵,这个女人骗过他呢!
哪怕他真的爱,哪怕过了宋知鸢之后,他也不会再有别的女人,他依旧不肯松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