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抖动的耳朵捕到这句话,突然地镇住;而原本放在面前的手也下意识地向后挪进了羊毛中央,遮掩着什么。“没什么,只是一颗我刚研制的药丸,还在试验期内。”村长含糊其词地回答,并不打算透露更多秘密,反而有意让喜羊羊移走注意力,“它还很危险,你千万不要碰它,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啊,村长!那我……”喜羊羊的脸上瞬间转出一副好奇的神态,两眼直盯着村长放在桌上的一支支试管,里边盛着五颜六色的不明液体,想必是这药丸的由来了。
“今天我的实验不用助手了。”村长显然知道这调皮鬼心里打的什么算盘,明说是不要喜羊羊帮忙,暗意却是赶走这颗扫帚星,免得什么又出错了。或许这实验是极严肃的,又或许是极秘密的吧。
喜羊羊比村长还清楚,想要套出一点儿信息来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譬如敲碎星河摘颗星星下来。因此聪明的他只是乖顺地点了点头,霎时扑进外边静谧的羊村里了。月夜下小小的影子在银辉里静默地伏在他面前,似乎也同周围没有着急挪动身子的树木一样沉沉睡着。喜羊羊似乎也感受到了我守在星夜下的柔柔的棉絮一样的心境,并安适地想见:其实这里本没有什么陷害,只是莫名其妙,愈想愈多,愈算计愈荒芜杂,自也成了陷害,怕出凶手了——嘿,大惊小怪,真是不应该的。
可他没看到——再也没机会看到——这时的村长在实验室里,并没有移动任何一支试管,只是打开了手掌,盯着手心里糖果模样的危险药丸泛着诱人的光泽。
“懒羊羊的被子上有很多拳印么?”村长自言自语地轻声道,一阵欣喜的笑不由自主地浮在了脸上,似乎一个老迈而终于光荣的胜利者似的,“看来我已经成功了呢。”
许久,实验室里灯灭;整个羊村灯灭;唯一的灯成了黑夜之上冷望着大地的月,白露一样的光覆在我屋子上的瓦片,投射翕动着远远的一个身影——果不出其然的凶手,正如鬼故事里的恶魔一样,拉着噩梦一般无声的长影,一步步地悄悄逼近手无寸铁、软弱无力的我,来做一个最后决断,免除后患了;依旧是模样模糊,身形闪烁。除了他自己,除了天上的那些祖灵,谁也不知道它深藏于黑夜之中的行走途径,歪歪扭扭地写着什么秘密。
由于太过于秘密,连说不出话的青草和树木也不可以得知分毫——那时它们早已经睡着了。
(待续……)
【先发一部分试试】
上章说到,一阵虚弱感突然袭来,接连几天,把我拖垮了。每天早上起床,我都会看见被子上密集得令我害怕的拳印,进而想到自己被陷害。我将此事告知了喜羊羊,而喜羊羊也觉不妙,去问了村长。村长表面上说着没事,却一直遮遮掩掩,暗地里还幸灾乐祸,居然是一副主谋的嘴脸。虚弱的我终于难逃这一劫——而这一劫,又终于地揭开了陷害的谜团,让我的双手映照了星空……请看:
第十七章《梦中的星,最快的拳》
“咕噜,咕噜……”
小小的气泡从水底小心翼翼地往上爬着,突然着了急的,像被灌了氢气一般,越鼓越大,越升越急,突然往上边一蹿,翻个白眼,破掉了。浑身乏力的我渐渐被这纷繁而模糊的爆炸声催醒,嗅着幽幽的汤水香又无奈地看着自己——哦不,窝囊的大家——又“在锅边”了。唉,要不是我被陷害到了腾不出一丝儿力气来逃跑的地步,我本不打算今天又拜访狼堡的——唉,早知如此,我就不陪大家出来练什么武功了。
话说在我被陷害之前,
村长就开始教我们王八拳法了。可是那哪里是什么武功,速度慢得好比乌龟,招式老土得只适合村长这样一把年纪的羊。拿它去散播萌心的种子,或许还勉强可以;但是拿它去打灰太狼,那可真是把可爱劲儿献到了狼堡,除了可能会使两只狼把大块朵颐的凶残模样改为细嚼慢咽的绅士气度之外,根本不可能修改自己跌进狼族那阴森污浊的肚子里的结局。因此除了我之外——嗯,除了我在睡觉之外——每个伙伴都练出了一套独属于自己的武功。今天巧遇灰太狼,不料大家居然统统是一回合倒地,更别说手足无措的村长;而我今天早起时终于已经累到了极致,不如还是乖乖躺在地上,免得被揍了吧。
如今的我两手紧攥着体侧的羊毛,两眼尖尖地戳破水蒸气的雾,穿过冰冰的方窗,望着亮亮的星河上,几只乌鸦一般的小鸟慢慢地盘旋着,传来一顿一顿的阴阴的坏笑声。狼堡的景致依旧可怕——或许说更适合狼来欣赏吧——总之我的心儿上好像有狼爪子抓着,一下一下地磨着,每磨一下就闪过一丝血光,流下一行鲜血,让我眼睁睁、活生生地被血淋淋吓死。更不用说,这时的汤水已经跳起舞来,准备迎接倒霉的舞伴了——然而没得选的是,我是最肥的那只羊;毋庸讳言,我就这么成了两只狼视线的焦点了。浑身滚烫的感觉让我下意识地往后蹭了蹭,可终于枉然——狼的鼻孔里喷出吃了太久、已经发臭的青草气,继而狼的嘴角上扬,继而狼的爪子逼近了。
刻满了伤疤的手在眼前晃着,我已不太清楚灰太狼身上的哪一道伤痕是在哪一天被绘制的。耐心的、日积月累的伤,让我不得不仰望这一只真狼——他已经在无数个月夜下,在无数棵大树底,在无数阵寒风里,留下自己逐渐伤痛而顽强的身影。可怜的是,我从不可以亲切地和他打声招呼,也从未有机会在他的身上留下我的大名。我是他的食物,他是我的天敌,一切只是一根麻绳的距离,仅此而已。
我的泪如飞瀑,奔上三尺天空,如井喷一样冲出我惊恐而空寂的眼睛;号啕的哭声,也如焦躁不安的风啸一般,从天而降地把黑森林里的枯叶压入地里,归根而去。而我却不想归根——我其实害怕死,极度怕死。我第一次感受到了这种害怕最深处的绝望,并细细品尝,如黑水河底泛上来的冰冷的双眼,盯着我自己;而这种绝望,即使是在我意识到妈妈遇难之后也不曾有过。
灰太狼的手僵化了一样地停在了我面前;红太狼抱怨我吵闹的声音随着平底锅一起狠砸在灰太狼的脑袋上,变了形了。灰太狼赶忙摆出一脸假惺惺的怜爱的表情,却更像是在玩弄自己的猎物,让我心头的河堤又崩溃了,眼泪都把地面淋湿了一大片。灰太狼气得快要跳离地面,终于听见斜刺里冲出村长的声音:“给他吃颗安眠药不就行了?”
喜羊羊的刘海儿已经因为浸了太多汗水而低低地萎靡地垂下,而他的脑袋则垂得更低,仿佛狼堡的地板上有他要找到的办法似的。他仍然与众不同,没有一滴眼泪,没有一句求饶,也许是沉浸在一个由天空与草地围抱成的他的青青草原,谋划着空中每一条利于逃生的径迹,一一用飞动的树叶指明。村长冷不防的答话,突然如一把火,一阵大火,烧灭了他心中的世界,把他无情地撵了出来。他的目光因此也着火般急,立刻如离弦的箭一样射向村长;他喘着逃亡般的粗气,用心惊胆战的语调反问:“村长!你这难道不是要让懒羊羊被狼吃掉?!你怎么替狼出主意?!”
村长知道他现在无力也无理回答喜羊羊的问题,因此也并不说什么充满意义的言语。他只是平淡地看着灰太狼黑乎乎的影子渐渐地撤进了紫焰的灯火里,又迫不及待地折了回来。这时候影子也更黑、更猛,更高大地覆压下来。手中的药片白亮亮的,像匕首极寒的光芒在闪动。
【接着后面一些】
我的视线全凝固在药片上,因此紧张的瞳孔也在本就小得快看不见的眼里缩到了几乎消失的地步。将死的羊竭尽自己最后的力气,左右甩着脑袋躲避着饿狼的空袭。灰太狼尝试一阵终于无果,猛然意识到自己居然反被猎物耍了,便目露凶光地突然凑近我。我还在想着被狼撕一爪子会有多疼,脚丫上就突然传来一阵痒,让我忍不住大笑一声,接着一枚小小的东西便砸进了我洞开的喉咙。我暗叫不好,却来不及恐慌,就直接仰面倒了下去。惊慌失措的世界突然旋转、扭烂,浑浊成一整个夜的黑暗,只剩下了星河,在我的身旁缓缓地明亮起来。
村长微微点了点头,慢慢地转向愣愣的心寒的喜羊羊,轻轻地开了开口。他的声音里除了平静,别无他物:“等着看好戏吧。狼堡恐怕要毁了。”
“什——”喜羊羊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却刚把反问的句子甩出去一个字,就被我挪动的手掌惊得卡了壳,任整句话摔在地上碎了。众目睽睽之下,我竟莫名其妙地站起了身子,浑身的力量似乎光芒一样向外扑张着;原本结实的麻绳竟然在我几天乏力的臂膊之外瑟瑟发抖,像一条薄薄的纸带,突然炸裂了开来。灰太狼也先是吃了一惊,又赶忙地冷静下来,如凶残的老虎,迅速地扑上前来。
我在梦中的星河里迟疑地站了起来,望着边上一望无际的群星里,一个慢慢的暗影显露出来。它的速度是如此的慢,以致星辰都不动身,叫我看着他都觉呆板。我稳稳地抬起右拳,倾了倾身子,努力地把手臂往身后拖去,感觉有星光的印记附着在这拳上似的。不慌不忙的我只管稳定地向前送上一拳,直接敲在了黑影模糊的脸上。那黑影接了这一拳,惨叫声便如汽笛般往远处拉去,蓦地又淡去,声与影一并不知所踪了。
沸羊羊一直以为自己体力最强,却不料见这般情状。站起来的我闪电般地挥出一拳,竟把灰太狼击陷进对面的墙上。其他伙伴们则更不必说,看得心跳都飙起了车,连叫好的想法都被丢到脑后几万里开外了。我的双眼依旧紧闭着,锅里的水更焦躁地跳跃着,气氛依旧凝滞得像有黑幕罩着。更惊心动魄的事儿在这时发生:我开始向前踱步,静静地向我的天敌走去;而灰太狼也跃了下来,亮出泛着银光的爪子,打出一串漂亮的拳法——银辉在死沉沉的空气里撕出几道杀气,扑着我的脸面而来。
星河上的我稳稳地向前走去,睥睨着那个不厌其烦的黑影从远方又挪进我的角斗场来,群星的影子也随之像拉链打开一样从两脚下分开。金光闪闪的星辰在脚下旋转,贪玩的我已不想一回合就让对手滚蛋,便决心防御一下这家伙的进攻手段。依旧慢的拳里听不出横扫落叶的秋风的快感,反而像是慢到蹩脚的慢镜头,任由我左右摆动着脑袋,逐一躲了开来。我等到对手气喘吁吁,便暗暗一笑,双手突然扬起,如星光上升于掌心,霎那俯冲下来,左右开弓地往那张呆呆的脸上一阵疾袭。笨拙的对手根本没能躲过这狂风骤雨般的敲击,直到我也玩得倦意四起,便顺手一拳把敌人往上送去。
“这……这是王八拳!”喜羊羊惊讶地看着我熟练的动作,逐一分解成了那套慢蜗牛的拳法的每个动作要领,“怎、怎么会这么快!”惊呼声由此在伙伴中间连成一片,只剩下村长欣慰地笑看着我,追上了飞升的灰太狼,又狠狠地一拳从天掼下。轰然一声大响,狼的身体像块饼一样被烙在了狼堡的地板上——连滑动的“滋滋”声也清晰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