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确实不该来这里。
想要在白露区购置土地,可不像在忠诚街上那么简单——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拿着贴了印花的税单就能宣布自己对土地的所有权了。
贵族、教士或者法院,他们必须先搞定其中一位,然后再让另外两位默许。
否则任何一个人对交易的合法性提出质疑,并拿出来一张看起来上了年头的羊皮纸,这件事儿都有得扯皮。
土地兼并到了末期大多都是如此,盘根错节的地方秩序会如同被拳头捏紧的弹簧一样挤在一起,然后便是大鱼吃小鱼。
看着仆人们出色的表现,德沃尔男爵满意地笑了一声,转头再度注视着塞恩,语调变得更为严厉而冰冷:“塞恩先生,我希望你最好不要抱有不该有的幻想。或许我该让你回忆起来我的头衔,然后再提醒一下你……你并不是在谈一笔生意,而是在用你的土地换取你的领主对你的债务的原谅。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塞恩想说他没听明白,因为这句话实在是太绕了,但脸色苍白的他已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的家族虽然也在这片土地上耕耘了许多年,但毕竟只是个稍大点的地主,勉强能称一句绅士,和有钱的市民谈笑风生,算不上真正的贵族。
自然的,他也不明白那些贵族们设下的弯弯绕绕的规则。
他依稀曾听说过,如果一个自由民的土地同时在贵族的庄园上,那么这个自由民想将土地转让给另一个自由民,除了需要缴纳契税,还要给当地的领主一笔“封地费”。
奥斯帝国确实存在这样的规则,不过这个所谓的”封地费”更像是一种“公证费”,并不能说明他和领主之间的隶属关系……况且德沃尔男爵的头衔并不包含这块土地,以领主自居是赤果果的恐吓。
当他开始感到恐惧的时候,他已经被对方的威权打垮。
不过——
在教士和法官都装作视而不见的情形下,他就算脖子硬一点又有什么用呢?
德沃尔男爵才刚刚打开了他的工具箱,有太多的手段都还没用上呢。
就在塞恩几乎陷入绝望之际,德沃尔的夫人米拉却带着温和的笑容,从马车中缓缓走了过来。
她的手中端着一杯热茶,优雅地递给塞恩:“塞恩先生,别紧张。我的丈夫不过是在为你着想罢了,只是他不太善于表达。”
“这样吧,我们何不各退一步,1100金币如何?为了表示诚意,我们再额外向教堂捐赠5个金币,就当为你的家族和你那位即将出嫁的女儿祈福。”
米拉的话语温柔又充满善意,塞恩心中虽知这只是虚假的善意,但还是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
1100金币……也不错了。
只是小两口看中的那套房子,可能得往偏远的城区挪一挪。
他无奈地低下了头,努力按捺着握住茶杯的手颤抖。
“谢……谢谢您,夫人……就按您说的办吧。”
拉尔夫眼中露出得逞的笑容,给了夫人一个赞赏地眼神,随后向律师示意道:“把契据拟好,我们就在这里签,地区教士与法官先生都在,我可不想劳烦两位尊敬的绅士为这件事情和我再跑一趟。”
律师连忙点头。
“没问题先生!样式我已经写好了,只差填个数字,您稍等就好!”
……
谷仓门口,一张厚重的木板被架在翻倒的犁具上,临时拼凑成了一张办公桌。
律师从随身携带的纸筒中取出正式的契据,展开后平铺在桌上,认真而清晰地念着上面的每一条细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