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高拱一开口,众人的唇枪舌剑立刻停了下来,目光随着王阁老的视线,汇聚到万象春身上。
万象春年不过三十五六,前额发量极少。
他站在班次末尾,陡然众所瞩目,也是惊了一跳。
万象春立刻收敛心思,出列回答:“阁老,诸位同僚,窃斗胆表达愚见……窃以为,朝廷铸钱,非逐以利,断不能抠搜本钱。”
这话隐约有些冒犯,我考虑成本我就是逐利的小人了?
万恭当即就拉下了脸来。
好在万象春并未看见。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朝廷铸钱,固然可以豪赚一笔,但终究是一竿子买卖,铜钱若是恶烂不堪,铅砂占半,一经流入民间,官钱一文只值私钱半文。”
“届时百姓弃官钱如敝履,最后沦为私铸的工本,始有钱法败坏之根源!”
“铜钱唯有通行天下,才益于货物往来,届时藏富于民,再反哺税收,细水长流,才是正途!”
说罢,下拜揖礼。
王锡爵点了点头,也给他人插嘴的余地,径直看向户部侍郎李幼滋。
李幼滋被这一瞪,险些失禁——他肾源有亏的事固然人尽皆知,但也着实不想将“李三壶”的诨号带到文华殿上。
他连忙出列应对:“下官散朝后立刻回去部议。”
王锡爵轻轻嗯了一声,看向万恭:“一同覆议,具陈到内阁来。”
官大一级压死人,万恭无奈一礼。
申时行见大致有了方向,也微微颔首:“下一事。”
他顿了顿:“还是钱法。”
“礼部科臣傅作舟奏,工部主事黄金色、司务雷汝恒贪饕冒昧,制钱抵假,致钱法壅滞。”
万恭眼皮不由得跳了跳。
这事都走到廷议上了,自己竟然不知道!
申时行这话,自然有知情的人接上。
副都御使陈吾德出列一步:“工部主事黄金色、司务雷汝恒,染指滋弊,惧已照贪例,禠职编氓,夺去文字。”
也就说,确实如傅作舟所奏,工部二人在铸钱一事上,多有贪污。
考虑到其行径坏了钱法的生态,在革职为民外,还要夺去出身文字。
这飞快的流程,一看就是皇帝开小会的结果。
吓得万恭这个堂官,甚至也不敢对下属有一句回护。
申时行见没有异议,便继续下一道议题:“往下是户部题本,曰各省直积榖备荒,多不及数。”
本朝地方提留的财税不在少数。
太祖更是定制,在各府县修建赈济粮仓,用以备荒。
至于如今嘛,多不及数那是委婉的说法,说直接一点,就是基本被掏空了,一查一个起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