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从某一件事起,她就将这个最开始的执念放下来。
“没关系,让蘼蘼继续帮你画完它。”
康熙笑着说道。
丹卿抬手抚上那木船,却发现船的甲板上少了一块零件,露出了一个洞。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弄丢了一块,不过没关系,朕叫人重新去做了一样的来补上。”
康熙继续说道。
丹卿却摇了摇头:“汗阿玛,您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要一个一个的将这些零件都画下来吗?因为那时我觉得,它们每一片都是独一无二的,别说是弄丢了,便是弄混了,也再也还原不了了。”
话音未落,她突然一用力,将那木船推了下去,木船重重的摔在地上,立时碎片横飞,四分五裂。
“丹卿!”
康熙眼看着脸色就变了。
丹卿转回头看向康熙:“汗阿玛,它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您别忘了,蘼蘼是敦多布多尔济的女儿。”
“不是他杀了敦多布多尔济!”
康熙怒道。
“是啊,不是他杀的,是我杀的。”
丹卿神色也变得凌厉,“是我,亲手击毙了那个敢将敌寇放进来屠杀百姓的罪人,因为他该死!汗阿玛,我知道您想劝我什么,可是他今日敢将敌寇引进北疆,明日沙俄人、准噶尔人就能拿着他的信物直指北京城下!”
康熙偏开头不去看她:“他不会的,朕也不会允许他这么做。”
“我当然相信汗阿玛,可他是太子,是储君,是这万里江山万万百姓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丹卿却是态度坚决,“您能管得了他一时,能管得了他一世吗?您从来不让他为他的错付出代价,所以他才会愈发变本加厉,肆无忌惮!汗阿玛,您真的打算让您用尽心血守护的天下落在他的手里,去赌他能看在您真心爱护的份儿上,良心发现,善待天下百姓吗?!”
康熙往后退了几步,坐倒在了椅子上。
“丹卿,你在逼朕。”
康熙闭了闭眼睛,满脸痛苦。
然而丹卿此时看到的,却是叫她继续说下去的信号。
“汗阿玛,我是您的女儿,幼承庭训,从不敢忘了身为公主的责任,即便手握大权,也依旧在意一人生死,”
丹卿软了语调,走到康熙面前蹲在,握住他的手,“我自到了归化城,便着人开始修订律法,因为我牢牢记得汗阿玛说过,律法是治理国家的根本,凡涉及百姓之事,必须有法可依,尊法而行,才能人心安定。”
“如今法典已成,我这次特意带来想请汗阿玛过目,今后凡是在我统辖之地,具按此法而行,”
丹卿仰着头看着康熙,“我在归化城创办了官学,明年秋闱会送一批考生进场,为国效力;我还建了关帝庙,向蒙古人传播咱们的文化,如今就连库伦城里都开始学习汉话了。汗阿玛,我在努力的去帮您让北疆归心,我期盼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变成现实,我自问从未辜负过您的教导,我当得起您给的固伦公主的封号!”
“可是如今,您要我原谅一个视我百姓如蝼蚁草芥之人,您要我去效忠一个引外敌入境也要置我于死地的储君,汗阿玛,您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丹卿的眼泪落在康熙的手心里,“汗阿玛,我可以为您抛头颅洒热血,死守北疆战死无悔,可您能不能别叫我腹背受敌?之前他指使喀喇沁部数次袭击我,我都忍了,毕竟那是内斗,可如今,沙俄人的枪口已经抵在了大清的胸膛,那些您两次御驾亲征才赶走的准噶尔人又亮出了刀箭,汗阿玛,您还要我忍吗?不,是您还要继续忍吗?!”
康熙倏然握紧双拳,握住了丹卿的泪,也握住了迟迟不曾下定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