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幼因回到楼梯口望风,防止游人进入二楼,其他人则已经散布到人群中,等待着瞭望台上的枪声。
任少白组装完了步枪,从自己的香烟盒里摸出两枚子弹,一枚推进弹膛,另一枚放在窗台上,他至多有时间再装一枚子弹,开第二枪。然后,他把枪架好,通过瞄准镜看向翠桥的方向,但只一下,他便看出了不同。
今天站在翠桥上来回走动的不是普通的便衣警察。
与此同时,靠近梁洲连接翠桥上桥口的彭永成也觉察出了不对劲,守卫的人换了。此前,如果有不知情的游人走上桥,警察都是不动声色地堵住他们的去路,让他们原路返回。然而今天,一旦当有游客试图往翠洲去时,立刻就会有好几个人围上来进行盘问,还有的直接就地逮捕,很快,来往的人都知道翠桥被封锁了,不能靠近。
并且,在转身离开之前,彭永成看到了从桥的另一头走上来一个人——
他也出现在了任少白的瞄准镜里。
为什么保密局会突然接手冈村宁次的安保工作?在看到吕鹏的一瞬间,任少白心虚一般地躲进了阴影里,一种不妙的感觉第一次在心中浮现。
尽管此时,他以为不妙的只是要当着他那位号称“神枪手”师哥的面,射杀他的保护对象。
可是来不及多想,联勤的小轿车已经从樱洲方向驶来。
任少白深吸一口气,重新保持好瞄准的姿势,等待着目标进入他的视线。
冈村宁次在副官的陪同下走出了招待所,他的随行医生已经消失不见了。他戴着一顶贝雷帽,穿着长风衣,走向了停在桥中段的那辆车。他路过了新来的安保负责人,听说是军统出身的高级特务。
他们没有说过话,冈村宁次冲吕鹏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他对军统是有些了解的,虽然近年来因为曾经那位传奇局长的去世而有所式微,但仍不乏能力出众的人才。
冈村宁次在车前停下了脚步,等待司机给自己开车门。
一百三十米以外的水军操练台上,任少白稳稳地端着枪,清晰地看着瞄准镜里的脑袋、五官,十字线停在了面部中央。他深吸一口气,然后扣下扳机,子弹飞了出去。
一再逃脱审判的日本战犯应该在须臾之间头部中弹,当场身亡。
然而,任少白却不可思议地看到,几乎在同一时刻,冈村宁次忽然转过身,像是认出了一个故人一般,看向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吕鹏。
他们确实是见过面的。就在几年前,当军统还派人去日占区执行任务的时候,还在行动第一线的吕鹏就跟冈村宁次打过照面。谁知风水轮流转,曾经他要刺杀的目标成为了如今要保护的对象。
冈村宁次忽然想起在哪里见过吕鹏,他回头想要再看一眼以确认,而就是这一回头,让那颗本来正对着他眉心的子弹擦着他的耳朵飞过。他听到了子弹飞行的呼啸声,多年的军旅生涯让他对这种声音极其熟悉,他立刻俯身在地,那枚子弹则击中了紧跟着他的副官。
一声经过消音器处理的闷响,副官应声倒地。
刹那过后,桥面上炸开了锅,包括吕鹏在内的保密局特务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任少白暗骂一声,立刻抓起第二枚子弹塞入弹膛,再次瞄准,可是已经迟了。第二枚子弹慌张地射出,却打进了桥上护栏,在青石浮雕里爆裂开来,而冈村宁次已经在吕鹏的亲自掩护下躲在了轿车的后面。
刺杀失败了,任少白的脑子里也炸出一片空白。
因此,他根本没有注意到,兰幼因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的。
他也无法得知自己现在看上去是否狼狈,思考在那一刻就停止了。按照计划,他本应该迅速地拆掉步枪,交给兰幼因处理,可是就在他恍神的几秒钟,兰幼因却直接从他的手里抢过了步枪,拉开了枪膛,弹壳蹦出来,落在地上。
咔、咔——
任少白看着她往里面塞了一样什么东西,然后把枪膛合上。她单膝跪地,枪口重新对向窗外。
任少白这才仿若大梦初醒,猛地扭头看去,只见翠桥上,冈村宁次分明已经看不到了,而从轿车后头站起来的,是吕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