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那我能抽吗?”
“您请。”
兰幼因又笑了笑,将烟含在嘴里,刚要点上,又放了下来。
“刚想起来,你下面还要接别人。车里熏了烟味不好。”
“谢谢。”
“你一会儿要去哪儿接人?”
赵明源沉默了。兰幼因可以从镜子里看到他的脸,将矛盾为难都挂了出来。
“不远。”
“不是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没有,就附近。”
“赵司机。”
兰幼因再一次从后座倾身向前,但是这一次,再不是温和体贴的话语了,“你知道你最近载的人是谁吧?”
半晌,赵明源回答:“……知道。”
“那么,你想做中华民族的罪人吗?”
赵明源的手紧紧握着方向盘,后背却不住打了个寒颤。
兰幼因又道:“告诉我,别做错事。”
车子在交通信号灯前面停下,赵明源深吸一口气。兰幼因知道他在挣扎。
事情的关键其实不在于他是不是有颗爱国心,而是不让他把机密说出去的人,能不能比他刚刚见过的中央党部副秘书长职权更大?如果给他下达命令的是李鹤林,肯定就不如有望在明年成为正秘书长的人;但如果是联勤总司令,就不好说了。兰幼因想,总不可能是最上面那个吧?
但实际上,赵明源只是从车队队长那里得到的命令。
他要去接人,并且负责对方近期的出行,而从一开始,他和队长都不知道安排他接的是什么人。甚至直到刚才,在兰幼因方才问出那句话之前,他都不确定自己每天接送的那个阴沉的、瘦得几乎脱相的男人是谁。
一个普通的中国老百姓,如果不是那么经常看报纸,确实不会对侵华日军总指挥官的长相有什么概念。
但是他能猜到那人是个军人。虽然他自己只是个开车的,但是这些年载过的国军军官数不胜数,总能找到些共同点。而后,他又在昨天听到那人跟身边的保镖讲日语,再结合安全等级,还有他身上某种阴郁的、失败的气质——他也曾在雨花台围观过谷寿夫的枪决,那些日本军官身上都有那种东西,这才隐隐有了某种猜测。
而刚刚兰幼因的话则把他的猜测推向更深处,或许是超越他想象的答案。
“是在翠洲,但我不知道具体哪栋房子。我每次都是把车停在翠桥上,真的没有看到他是从哪里出来的。”
交通灯跳转,赵明源还在发怔,兰幼因说了一句:“走吧。”
她向后靠着椅背,目光看向窗外,路边的梧桐树叶子蓬勃如盖。
玄武湖翠洲,励志社的外宾招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