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幼因怀疑地问:“我不是你们厅的人,加入调查难道你能说了算?”
沈彤一歪头,自信又得意地冲她笑起来。
五分钟后,二人一起站在了第二厅主任办公室里。面对着目光审慎的李鹤林,沈彤拉着兰幼因的手,说:“舅舅,通讯总台不是缺人吗?我给找来了一个外援。”
与此同时,保密局还在全力追查他们的军统老同事杨开植的死因。
按照验尸报告,将杨开植一枪毙命的那一发子弹是从正面射击,可是现场勘察又称,现场并无其他械斗或枪战痕迹。也就是说,没有传闻中交火,甚至在身中那一枪之前,杨开植都没有意识到面前的人是敌人。
这可能吗?
一个十几年前就进军统的特务,又被唐纵带走组建全国警察总署和保安事务局。原军统代办看中的就是他虽不善于官场政治、级别上混得不高,但是业务能力过硬,能在一线负责具体的行动。就这样一个人,会在追捕逃犯的过程中,毫无警戒之心,自己身上的配枪都没拔出来,就被迎面一枪击毙吗?
另一个奇怪的地方就在于那枚子弹。负责弹道分析的刑事科警察告诉他,这个枪手的枪法其实一般,因为子弹并没有准确地射击中杨开植的心脏部位,即便近距离,也几乎偏到了右侧。但之所以仍然能达到一枪毙命的杀伤力,是因为那枚子弹不是普通的子弹。
“你看弹头。”
同样军统出身的警察破例把从死者身体里取出的子弹带了出来,交给吕鹏。
“是碎的?”
吕鹏皱着眉,一眼看出端倪。
“对,你知道是为什么吧?”
吕鹏沉默了,并不是因为不知道,而是太清楚了。他是喜欢枪械的人,还是神枪手,在军校的骑射比赛拿过冠军。抗战胜利前,他就听说过欧洲战场上有一种子弹,弹头上有特殊的结构,击中目标后会像万花筒一样爆散出碎片,因此即便瞄准不到要害,靠这些碎片也可以切割进器官和骨骼,造成远超一般子弹的伤害。
这种杀伤性极大的子弹在中国是不制造的,只有少数美械兵团里配备,就连吕鹏对它这么好奇,也从来没有机会使用。韩圭璋所在的西北军搞不来,共产党更不可能搞来。
一向在抓地下党方面没有过心慈手软的吕鹏,在此时却怀疑,杀杨开植的,有没有可能并不是来接应韩圭璋的所谓共党行动队?
吕鹏还亲自去了现场附近寻找潜在的目击者。
杨开植的车停在朝天宫东边的冶山附近,曾经香火旺盛的道场如今成了首都的贫民区。成片的棚户房从理论上来讲,的确符合一个想要躲避追捕的逃犯会选择的藏身之处。
并且,在吕鹏走访的过程中,也确实有人认出了照片里的杨开植。他在八月七日的傍晚来过这里找人,与他同行的还有两个,是后来最早发现他尸体的保安队员。
两个队员战战兢兢,把这两天重复过无数遍的话,再次说给吕鹏听。
当时他们队里有人在设路障,有人去大小旅店盘查,而杨开植则带着他俩到贫民区搜索。人手当然是不够的,但是杨开植给每组的领头人都配了无线电通话设备,可以保证彼此在十几公里的范围内联络。然而当他们到了棚户区,才发现那里的无线电讯号很不稳定——这跟在国防部内负责后方调度的人所说相符,他们很早就没听到杨处长的声音了。
无线电设备被留在车里,杨开植和手下二人分头行动。那二人从东西两侧进入棚户区,但结果一无所获,回到原先的地点时,却迟迟等不到杨开植回来。一直到天黑,放在车里的无线电设备里传来其他人断断续续问处长下一步行动的声音,他们才觉得不妙,回过头去找,结果在一条两边都没有住家的小路上发现了已经中弹身亡的杨开植。
吕鹏觉得,杨开植是被一个他认为毫无威胁的人杀死的。
接下来,便是保密局发动对棚户区所有居民的登记调查,自然又爆发了一番官民冲突,甚至引起了市政部门的注意。市里的官员看不下去保密局粗暴野蛮的行事方式,终于提出抗议,一直反映到了高层,保密局长不得不叫停了吕鹏在这本就混乱的区域火上浇油的做法。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各国领事馆的抗议也差点掀翻外交部的屋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