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旧人故人
兰幼因用办公室的外线给洪公祠打电话,密码解出来了,可正要说电报内容,却被吕鹏制止了。
“这是载波,没人偷听。”
兰幼因觉得有些可笑。
可吕鹏还是坚持:“你放进一个密封信笺里,我派人去取。”
“吕处长还真是古典。”
兰幼因便带着几分戏谑的意思,当着保密局来人的面,用国防部专写密文的公文纸和信封,还在上面郑重其事地写上:“即送保密局二处处长吕鹏上校亲启”。
结果没过多久,办公室的电话铃响,同事接起电话再转交给兰幼因,还没走远,就听另一端瓮声瓮气的激烈语气。他回头看了一眼,可兰幼因却没什么表情。
“你没弄错吧?”
吕鹏劈头盖脸就问。
“弄错什么?”
“养蚕人早在重庆就死了,我亲手抓的、枪毙的。”
“哦……”兰幼因拉长了声音,听上去懒洋洋的并不关心,“但是吕处长,说好的我只负责解码,不负责分析这上面指代的到底是谁跟谁啊。”
吕鹏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反倒在一瞬间头脑冷静下来。他忽然感到懊丧,自己因为意料之外的电文内容而失态了。兰幼因不会弄错,她甚至在公文纸上附了解密过程,思路清晰、字迹清爽,就连落笔的句号都圈出四两拨千斤的笃定。
就是道数学题,一层一层解下来,剩下全国通用的明码。对应的每个字都那么明确,甚至不是暗号,分明就是这个代号一二零七的共党发出的,但是他为什么要提到一个已经不存在的人?难道养蚕人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组织,在搞“野火烧不尽”那一套把戏?
“吕处长,你要再继续占着这个外线,我可就得跟我们领导打报告了。还是说保密局打算外聘?多付我一份薪水?”
放下电话,兰幼因转头看到同事投来的探寻目光,她没有解释。
就是从这天起,关于兰幼因的传闻,便又多了一条。
不过她本人却显得丝毫不在意,无论是同乔鸣羽的关系,还是近来跟陆军总司令部里某人的关系,如今再多一个跟保密局的关系,与她而言都是产生不了任何影响的。
但是关于花了一夜破译出来的那条电文,她倒真有个自己的想法,只是吕鹏没问,她当然也不会主动提起。
吕鹏一心在意的是那个养蚕人,但是兰幼因却敏锐地发现,一二零七这个数字有点特别。她不知道电文的来历,但是她想,这个代号并不是排序正好到了第1207位,或是取自某年十二月初七的日子,而是两个数字相乘结果——17和71,正反都是质数。
学过数学的人,大概都对质数有点偏爱。
兰幼因对这个一二零七有了点好奇。
不过,这点好奇还不足以让她去深究一个共产党的身份。
实际上她觉得,保密局整天抓共产党,也尽是走投无路的昏招。后方排查出再多的间谍,也抵不上前线一个营长或是师长带着整营整师的人叛变。或是像年初的时候,空军八大队有两个飞行员驾驶着追逐机跑了,跑之前还在陆军俱乐部头顶丢了两枚炸弹,因为以为当天蒋介石在那里参加活动。
保密局根本查不到那些人。
还有都跑到眼皮子底下的,像吕鹏这样的职位根本就不敢查。
前些日子国民大会选副总统,兰幼因也少不了被拉去参加各种饭局,席间那些接近权力中心的长官喝了两杯,话题就开始往平素不好说的方向转了。
“当时在莱芜,白司令的亲外甥都被俘了,那个姓韩的,却单枪匹马就跑回南京了,说他没问题,谁信?但结果呢?46军全军覆没,他现在倒在兰州好好待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