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初时,我们接到的情报是刘伯承会先佯攻郑州,实际主力方向是往信阳,但现在的情况是襄阳和樊城被围了——李主任,你的看法呢?”
在此前一直不做声的李鹤林缓缓抬起头,盯着刘康杰看了一会儿,才道:“刘主任,你点我的名,是真心想要和我探讨,还是别有所指?”
“自然是诚心向李主任请教,前方部队行军作战,本部队的谍报只能搜索三十里以内的动态,其他敌军动态要靠你们第二厅提供。可是你们的情报有几次是准确的?”
刘康杰越讲越激动,又从面前的会议桌上摊开一份早就准备好的报纸,“这是早几个月北平的报纸,上面披露了援晋兵团的行军计划,你看看时间,那时候94军还没到西柏坡呢!怎么连这些共产党报纸都比我们的情报部门还要灵通?”
“那自然是因为,制定作战计划的部门有匪谍了。”
李鹤林冷冷开口。
“你!”
刘康杰涨红了脸,而其他刚被查出共谍的各厅主任也都被戳痛脚,却无法反驳。刘康杰见没人响应自己,又道:“谁又知道二厅没有匪谍?尽喂些虚假情报来扰乱军情,保不齐就是监守自盗,自己人查自己人,什么都查不出来。”
“刘主任,你说话可要讲证据。”
“你李鹤林就是证据,你那些亲共言论就是证据,我看你才是国防部最大的匪谍!”
“老刘,这话过了。”
终于有第三人出来打圆场,“理解你着急,但是自家人不要打自家人嘛……”
于是,又一次严肃的、事关党国存亡的会议以鸡飞蛋打的吵架拉架收场。
李鹤林揉着眉心离开是非之地,走到楼梯口的时候都没注意到一个迎面而来的人冲自己立正敬礼。
“老师。刚开完会啊?”
任少白道。
李鹤林定睛看他,原来是自己在中央军校任教时教过的学生,应该是第十七期,现在在四厅负责军队补给。因为办公室不在同一层,所以少有交流。偶尔听到他的名字被提起时,其中不乏“四厅的任少白要不是散漫没纪律,倒是个可用之才”的评价。前一阵本部查出匪谍,事件没有发酵成丑闻,也有他一份功劳。
“噢,少白啊。”
李鹤林道,“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升了科长。”
“没有没有。”
任少白连忙道,“学生是最不成器的一个。”
说来也奇怪,在任何人面前都少有正型的他,却偏偏对这位昔年的老师毕恭毕敬。大概是因为当年,他确实最有负李鹤林的期望。此刻,又看到他面容疲惫,想是在开会时遇到了难事,便情不自禁地问道:“若有任何学生能帮得上忙的,老师尽管嘱托便是。”
原本是每日都听得到的客套话,但是李鹤林看着面前这个他确实寄予过期望的学生,思忖片刻,道:“倒正好有件事,你帮我查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