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沈祝山从移植仓出来已经三个月,口腔黏膜破损的问题反复,有时候痛到喝水都会疼。
孔洵用手指夹起来一块圆形的冰块,递到沈祝山嘴边,透明的冰球冒着丝丝的凉意,把沈祝山的嘴唇沾湿,使得他的嘴唇湿润,唇色变深了一些。
沈祝山蹙着眉头,不怎么高兴地张开嘴,含住了那块冰。
嘴里烧灼般的痛感被冰块缓和了一些,没过几秒钟,沈祝山发出“啧”的一声,然后说:“哎,嘴给我冰麻了。”
孔洵这时候又张开手放在他嘴边:“那先吐出来。”
沈祝山把小了一圈的冰块吐回了孔洵的手心。
在某一段时间之前,沈祝山是十分抗拒,非常扭捏面对孔洵的照顾,很多事情爱强撑着自己来,数次对孔洵表明,自己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
这样的逞强到有一次在半梦半醒间,他发现孔洵帮自己洗屁股蛋儿,又涂药,之后沈祝山大受刺激,便自暴自弃起来。
就像这会儿,他把冰块吐出来之后,就又累了,像是被抽掉脊椎的无骨动物一样,软塌塌地靠在孔洵身上了。
从移植仓出来后,沈祝山黑了好几个度,跟去哪个海岛晒了十天半个月似的,又剃了个光头,内心感觉自己非常丑,但是这点心情上的敏感很快被排异带来的不适所覆盖了。
经历了膀胱炎,还有轻微皮肤排异,加上口腔黏膜的问题。
沈祝山的身体一度非常虚弱,甚至走路都需要搀扶,但是由于心理上已经接受孔洵成为自己的男护的心理关卡,他不再逞强地懒做了一个大号婴儿,过了一段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
因为医生禁止他这段时间外出,在这样免疫力薄弱的时候避免感染,沈祝山没什么太需要走动的地方。
偶尔觉得有些力气的时候,会在走廊里走一二十分钟,连大门都没出过。
而很快,沈祝山的身体,终于开始渐渐好转了。
他的皮肤变白了一些,皮排之后手掌长了一层新皮,一双手显得格外鲜嫩,脑袋上也冒出来毛茸茸一层,看起来先是像一颗板栗,续而又像是一颗弥胡桃,沈祝山摸了摸之后,感觉新长出来的头发,竟然不复当年硬挺,软塌塌,卷曲曲的。
于是十分不满,命令他不怎么伶俐的帮佣孔洵帮自己推掉,许是知道会再长出,沈祝山这次剃头心情都变得不一样。
十几天后头发生出来发茬,沈祝山用手摸了摸,是硬硬的手感,又对着镜子欣赏自己新长出来的头发,一拉脸,一压眉毛,又看起来像个流氓小刺头了,他才心满意足了。
孔洵趁他睡着时,抬手摸他新长出头发,带着股韧劲,让他联想到手掌抚摸过春天刚长出来的草的触感。
因为沈祝山格外珍惜自己新长出来的头发,并不怎么允许孔洵触碰,像是生怕给他碰掉了几根。
沈祝山苟延残喘被折磨到这个时候,终于体会到某种类似于脱胎换骨,迎接新生的感觉了。
他想,不是他这个人反复无常,一会儿想活一会想死的,主要是怕对自己情根深重的孔洵随自己而去了,要是孔洵随自己而去了,那可就麻烦大了。因为杨老师说过,孔洵家里除了孔洵,已经没有其他可担大任的人,到时候博跃要是因为失去孔洵,垮台了,这得造成多少人失业,对多少家庭造成重创,对海市又会造成多大的经济损失。
这是十分难以估量的。
真不是沈祝山危言耸听,实在是,从来乐施好善的沈祝山于心不忍。
沈祝山这次复查,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大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