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听到声音,从自己房间里探头探脑出来的孔睿。
不知道是被孔洵的表情还是声音吓到,孔睿慌乱地摇头:“我没有。”
孔洵想,孔睿看起来确实不像是有这个胆子的人。
从沈祝山生病后,孔洵把佣人裁掉了大半,使得这个原本大到过分的家里更加没有人气儿。
孔睿偶尔会感到害怕,最近随着沈祝山入院,孔洵也鲜少回来,孔睿每天夜里,睡觉都只能开着灯才能睡着。
孔睿望着孔洵,声如蚊呐:“哥哥,你们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孔洵没有回答,他看着孔睿,裤子都踩到脚底,保姆对孔睿的照顾并不用心,而孔洵……孔洵大概率也没什么时间再看顾他,孔洵问道:“你现在还想去你爸爸那里吗”
孔睿对孔洵突如其来的善心感到一丝可疑,仿佛嗅到某种危险的气息。
孔睿抿了抿嘴,没有回答,只把头从门缝隙里缩了回去。
孔洵这时候推开门,走进走廊尽头的房间里,里头是一些货物架,墙壁上是照片,这些东西都是溪县的那栋别墅里的,其中很多物品都被他们两个人在缠斗之时打碎,孔洵让人原封不动转移了回来,并没有命人进行修补。
小型的天使雕像裂了一个翅膀,弹珠的数量倒是一个没少,有一只钢笔的笔尖被摔歪了……
那些旧照片上蒙了一层浮灰,因为孔洵不允许任何佣人进来打扫这间房里的东西,而且从见到真正的沈祝山之后,孔洵就鲜少再看这些照片和影像,无论拍摄的角度再好,总比不上生活在他身边鲜活的沈祝山。
照片里的沈祝山,连成排看过去,一会儿露着一口白牙咧着嘴笑,一会儿又不知道是被谁惹到了,不耐烦得拧着眉头,像是一天到晚只知道生气和傻乐,是生在困顿里又不知愁苦稚气的一张脸。
这样看沈祝山已经极大可能的对自己好,高兴就是高兴,不高兴无论是谁都要给你甩脸,从不压抑自己。
孔洵那台记录沈祝山的摄影机已经是很老的款式,鬼使神差地,他走过去,突然发现摄影机的位置确实被人移动过,本来放在与桌面上的摆件齐平的位置,现在歪斜了快有五毫米。
这个家里,还有谁会有这样的胆子来窥探孔洵的隐私呢。
孔洵拿起来摄影机,按了一下开关启动键,摄影机里出现电量不足的提醒。
文件目录里有沈祝山生日,沈祝山洗衣服,沈祝山做饭的标题,孔洵垂着眼,下眼睑打下来一片阴影,翻看到最后,他看到一个空白标题的视频文件。
日期是一个星期前,那时候还在家里。
点进去,链接了摄像机的对面墙壁上的数个屏幕里,出现沈祝山的那张脸。
头上带着自己挑选的帅气的帽子,脸颊上已经没什么肉,因为太瘦眼眶显得尤其的深,和满墙照片上的青春期满满活力的沈祝山已经判若两人。
“杨老师和我说我不在的时候你每天要看这个入眠,啧啧啧,我说你什么好,怎么好意思呢,六七年不来看我,也不让我兄弟们来看我,我说既然你们都不来,那我也忘记你们,结果你小子背地里偷偷看是吧,你这不是犯规吗?”
沈祝山对着镜头喋喋不休地批评了孔洵一小段。
“对了,前天晚上我想和你聊聊,你却说我要是不在了,你就结婚生子,还在大院子里养猫狗,你喜欢猫狗吗你就在这瞎说,这不是我之前随口说的愿望吗,你真以为我记性差什么也想不起来呢!?”
沈祝山一扬下巴,有点儿洋洋得意那意思,“其实你不知道,但是我已经发现了,你每次对我撒谎会有一个小动作,你一撒谎就……”屏幕里的沈祝山突然停住:“我还是不告诉你了,你要是发现可能会改掉。”
沈祝山一副已经掌握制服孔洵的秘密武器的样子,得意了几秒,嘴角又扯平了,他说:“不过呢……不过你不能这样啊,孔洵。”
像是很多次批评叫教育孔洵那样,沈祝山说孔洵不要这样一直不开心啊,孔洵你不能这么不合群啊,孔洵你不能这么不积极啊……
“活着这样好,你不能只为我,你都快要做到公司的老大,手底下这么多人这不是很威风吗,你住这样大的房子,有杨老师,有血脉相连的弟弟,有亲人小姨关心你,这个世界上猫狗皮毛柔软,你都没有好好摸过,花草鱼虫鸟兽这么新鲜,你有好好欣赏过吗,这些不都是很美好很值得的东西吗?”
“死后没有另外一个世界,我们也不会碰见。”
“你要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