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特意向周瓒介绍德裕:“周叔叔,这是我爸爸。”
周知宁还记得那封感谢信,她当然不会忘记谷翘是为了寻找她那个欠债的父亲才来到骆家的。她甚至因此同情过谷翘。
这样一个爸爸,怎么谷翘介绍起来却像是在炫耀?
德裕本来是低着头,但他此时听到谷翘介绍他,马上挺起了腰杆。他不能让人认为谷翘有一个畏畏缩缩不上台面的爸爸。他不能丢自己女儿的脸。畏缩、犹疑、自卑都从德裕脸上消失了,做一个父亲脸上不应该有这样的情绪。
周瓒抬头看娄德裕,周知宁第一次在自己父亲脸上感到了遮掩、回避。
“你们慢用,我和我爸爸去里面了。”
在餐桌红烛的映衬下,周瓒一张脸显得非常苍白。
外人都说他像自己的父亲,周瓒从来不觉得像。在他年轻的时候,他曾埋怨过他的父亲,就为了一点无用的名声,放任他吃苦,倘若他肯弯一弯腰,去求一求旧识,自己也不会一直在乡下吃苦头,不能回城。而他,至少没让家人因为自己受罪,他从没在物质上亏待过自己的妻女。
至少他没亏待自己的家人,在知道谷翘是自己的血脉之前,周瓒一直这样认为。生活真会和他开玩笑,他的女儿竟然连大学都没上,就匆匆进入社会,把他当初受的苦重新受了一遍。而当他亲生女儿在受苦的时候,他在另一个和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孩子面前做着好父亲。
现在,他的亲生女儿管别人叫爸爸。而他,只能听着,选择默认。
谷翘那声“周叔叔,这是我爸爸”在周瓒耳边不断回荡。当谷翘只以为他是“周叔叔”的时候,还保持着礼貌客气;而当她知道他不只是“周叔叔”的时候,她就仿佛他这个人不存在了。
周知宁觉得自己父亲脸色不太好,简直可以说是失魂落魄:“爸爸?”
“哎!”
周瓒被自己这声回答给惊住了,刚才那一秒,他还以为是谷翘在叫他。
“您是不舒服吗?”
周知宁觉得自谷翘一进餐厅,自己爸爸状态就很奇怪,可怎么奇怪她也说不上来。
“没事。”
周瓒避免自己去看谷翘那桌,他在头脑里回顾着谷翘刚才所说的每一句话。
“你刚才说什么节目要播出?”
“我们去派出所采访,正碰上刚才和谷翘一起进来的那个男人倒卖外汇,谷翘开车送的他。”
“这种小事有什么可报道的?”
周瓒像想起了什么,“培因和谷翘在交往?”
在提这个话题时他故意把骆培因放在了前面,仿佛他更关心的是骆培因在和谁交往。
周知宁在数秒的沉默后才嗯了一声。她一向和母亲无话不谈,但是谷翘和骆培因在一起的事她却没跟父母说过。
谷翘落座后,服务员走过来点燃了桌上的蜡烛。她第一次来这里,还是骆培因带她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