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只觉得胸中有一团火在烧,眼前也阵阵发黑,不等贾宝玉反应过来,上前几步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走,你跟我回去!”
说着就拉着他往外走。
众纨绔不敢说话,就这么看着贾宝玉浑浑噩噩地被带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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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贾家时,贾宝玉已经反应过来了,但还是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贾政一看他那迷茫的样子,好不容易压下去一点的火气又蹭蹭往上涨,怒道:“你给我跪下!”
又吩咐长随:“去请家法来,我今日便打死这个孽障!”
长随一点也不敢劝,更不敢耽误,赶忙去取了家法来。不过他也不能真的眼看着贾宝玉被打死,随手抓住一个小厮悄声吩咐:“快!快去请老太太来!”
小厮应了一声,匆匆往后院跑了。
贾政叫人将宝玉按在春凳上,也不让下人动手,亲自拿起板子,重重打在宝玉的腰臀之间。几板子下去,血迹已经渗了出来,贾宝玉哀嚎不止,眼泪鼻涕和成一团,贾政尤不解气,下手竟是越来越狠。
王夫人听到消息匆匆赶来时,贾宝玉已经面如金纸,出气多进气少了,贾政还没有停手的意思,竟是真的要将宝玉打死的架势。
王夫人赶紧挡在宝玉跟前儿,一把抱住落下的板子,自己也被这力道震得往后仰了一下,磕在宝玉的伤处,又是一声惨叫。
贾政瞧见王夫人,不仅没有冷静,反而愈发气盛:“你且让开,今日谁来劝也不成。”
王夫人流着泪道:“老爷纵然要管教儿子,也不能伤了自己的身子。况且这冰天雪地,倘若叫老太太知道了不自在,岂不是老爷的罪过?”
“休用老太太说话!我生养了这个孽障已是罪过,今日便将他打死了,也好过留着祸害旁人!”
贾政冷笑道。
“纵然宝玉有错,老爷也该替我想一想。我已经是这么大年纪的人,膝下只有这么一根独苗,老爷今日要打死他,岂不是也要了我的命去?!倘若珠儿还在,便是死一百个我也不管①,偏偏那孩子冷心绝情,竟是撇下我早早去了!”
说着便失声痛哭起来。
贾政想起懂事上进的长子,也不由眼含热泪,但依旧没有放过贾宝玉的意思。这时贾母叫丫鬟搀着匆匆赶来,沉声道:“你要打死他,便先打死我!”
贾政见老太太来了,便知今日打不成宝玉了,扔了板子上前见礼:“天寒路滑,母亲怎么亲自来了?”
“我要是不来,怎么知道你有这么大的威风?”
贾母打量宝玉,见他闭着眼面白气弱,大冷天的出了一头冷汗,夹棉的裤子已经被血迹渗满了,指着贾政骂道,“他犯了什么错,你要这么打他?当日我与你父亲是这么教导你的吗?”
提到这个,贾政脸色又黑了,将无关的下人都打发了,把今日的所见所闻一一道出。
说着也不由流下眼泪:“女儿家的清白何等重要,这畜牲在外胡说八道,岂不是置他的姐妹于死地?外人又该怎么看我们府上?儿子养了这么个孽障,有何颜面见列祖列祖,又有何见面见大哥?”
王夫人只低着头抹眼泪,一句话也不说。
贾母没想到是因为这个缘故,脸色也有些不好看。随后缓缓叹了一声:“即便如此,你也不该打他。”
“母亲!”
贾政不可置信地看着贾母,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贾母瞥他一眼,说:“三个丫头都是在我跟前长大的,我疼她们的心不比你少。但眼下最要紧的不是追究宝玉的过错,而是封锁消息,挽回丫头们的名声,你便是将宝玉打死了,对她们又能有什么好处不成?”
贾政长叹一声,到底没再说什么。
贾母和王夫人赶忙叫人把宝玉抬回去,又请太医给他医治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