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虯应了,见她注意力被转移,不再纠结风险不风险的事,暗自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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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薛虯在户部闹了这么一场,很多人都知道了,六部不少人议论,贾政也听了一耳朵,但不知道此人身份,也没往心里去,下
衙之后便与同僚告别归家去了。
到家之后先与贾母请安,贾政自诩知礼守礼,“出必告,反必面①”,每日早晚请安从不落下。
正好今儿王夫人和贾宝玉也在,宝玉本凑在老太太跟前撒娇卖痴,余光瞧见他爹进门,就像踩到了猫尾巴的老鼠,一个激灵差点跳起来,缩着脖子躲到了贾母身后。
贾政见他这个样子,心中颇为不喜。但是顾忌着贾母在,只当作没看见。
规规矩矩地请了安,在左手第一个位置坐下。请完安当然不能立刻走,总要说说话,叙一叙母子之情。不过贾政为人古板,并没有多少话与母亲说,往日不过是问一问贾母的饮食起居,略说几句便告辞离开。
今儿却有些不同,在衙门听说了一桩稀罕事,他也不吝惜说出来博母亲一笑。虽然他讲得一板一眼,并没有多少趣味,但好在此事本身就足够稀奇,贾母几人听着也得趣儿,贾母奇道:“果真有这样会查账的人?我竟从未见过。”
换做旁人必定顺着贾母的话说几句,不拘真假,只图个热闹高兴,贾政却摇摇头:“儿子没亲眼看到,不知道是真是假。”
王夫人:“官职都给了,想必假不了。这可真是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恰好替户部办了件难事,还被四皇子看见了。”
别看户部司务只是正九品的小官,这和捐来的官儿还不一样。捐官只是花钱买个名号,每日不过去衙门点个卯,并不用他们做什么,自然也没什么权利。
而这少年是有实权的,且还不小,明显是得到了四皇子看重,只是眼下一无功名,二无功勋,不好给他过高的官职。一旦做出成绩,升官发财就近在眼前了。这才是真真的改换门庭呢!
贾母听了这话,淡淡瞥王夫人一眼:“你怎知这不是人家筹谋得来的?即便是运气之故,也要人家有本事才能抓得住这份运道,换成那不成器的,便是扶也扶不起来。”
王夫人不说话了,贾政却有些坐立难安。
贾母本是就事论事,并没有敲打他的意思,架不住贾政自己对号入座。
他幼年好读书,也常被夸聪明,立志科举入仕、改换门庭,然而从十五六岁开始考试,直到二十多岁也没有半点功名。
直到父亲贾代善去世前,因为不放心他,向皇帝求了个工部主事的官职。贾政放下科举,转而投身仕途,想要做出实事证明自己,然而二十多年过去,当初的同僚早已飞黄腾达,他却只从从六品主事升到了从五品的员外郎,因为笨拙讷言,就连人脉也没有攒下来。
若说扶不起来,他大约也算是其中一个了。
贾政坐不住了,正要起身告退,却听宝玉“咦”了一声。不知怎的火气便窜了出来,怒道:“发的什么怪音儿!你不好好念书,日日做什么怪?”
宝玉吓得缩到贾母身后,贾母一手揽着他,一手遥遥点贾政,气道:“谁叫你不高兴找谁闹去,好好地拿我们撒气做什么?”
贾政哪里敢认这话,连忙解释:“儿子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宝玉……”
“宝玉怎么了,你当老子的连宝玉说句话都要管么?当着我的面都这样,背地里又不知如何吓唬孩子,当日我和你父亲是这么教你的吗?”
贾政讷讷不敢言,只能赔罪:“儿子知错了,儿子一时情急,母亲莫要生气。”
“你情急就要吓唬宝玉,宝玉又有什么错处?”
贾母拍拍贾宝玉的肩膀,缓和了声音问道,“你方才可是有话要说?”
宝玉在贾母身后看了贾政一眼,见他低着头没有说话,才怯怯点头。
他刚才本是打定主意当鹌鹑的,只是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这才想要开口,没想到惹贾政发了一通火。这会儿被贾母问了,他弱弱道:“孙儿听说薛大哥打算这几日去户部,我听父亲说的这个人年纪和他差不多,会不会就是他啊?”
贾政一愣,先问了一句:“薛大哥是谁?”
说完才反应过来,是妻子娘家外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