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了件稍厚一点的夹克,穿着马丁靴带上伞,等叫的计程车开到楼下才放心出门。
工厂里的师傅提前将布料做过一些处理以便于后期染色,色浆掺杂在一起调配的比例不同,最终呈现出来的效果更是千差万别。
其间苏郁一直跟宁海那边保持着电话沟通,到了下午信号更是变得断断续续,窗外的暴雨眼看有止不住的趋势越发汹涌,厂区又在C市郊区很偏远的地方,苏郁想了一下,向师傅提议或许可以等明后天雨势小了再继续手头的调色。
师傅却说机器开着最好今天就将颜色确定下来,明天工厂里新到一批布料还有别的工作安排。
两人没吃没喝在厂里一直忙活到下午六七点,苏郁低头裁布时,一道蜿蜒的水柱漫过鞋底,朝着更深的仓库内部快速流去。
旁边的师傅这才意识到形势不对,跑到铁门跟前一看,混合着浑浊污土的泥水早已顺着底部门缝空隙大股灌了进来。
厂区里面已经是这种状况,外面路面上的积水情况只会更严重。
恰好当天只有这一名值班工人,苏郁便只能自发加入进来,随着对方一起去到仓库里搬沙袋,摞出高高的沙袋墙,以防更多的雨水漫进来淹到内部的机器和布料。
但两人的封堵速度实在有限,门缝被完全堵实后还是有大量的积水涌进来,地上囤积的布料需要抢救,苏郁自己也有图纸和当天记录的数据,这些东西一旦沾水,自己这几天出差所有的辛苦就都白费了。
师傅带着苏郁用水盆将地上的积水泼出窗外,路星昂打电话来,说新闻报导C市有两个区的城市排水系统整个瘫痪了,问他现在在哪有没有受影响。
苏郁刚要说话,听筒里猝不及防响起一阵忙音,手机的信号彻底中断了。
因为不清楚附近的路况,天黑下来以后,苏郁只能等着师傅引路、带自己翻窗户抄小道离开厂区。
两人没找到雨披,便只能扯了块搭棚用的防雨布举在头顶。
苏郁一心护着怀里的图纸,只抬起一只手在头顶支着,另一侧肩膀处里里外外都被雨水浸湿,鞋子和卷起的裤脚当然也未能幸免。
苏郁跟在师傅的身后,望着眼前一片漆黑刮着大风又漫长的水路,心底忽而涌上一股莫名的颓丧。
身体真的疲惫极了,视线不禁开始恍惚,在心里问自己这条路何时才能走到尽头?
前方一束强光照过来,伴随着一声鸣笛响起,苏郁与师傅同时低头闪避。
耳边的声音发出疑问:“有车?这个时候怎么还有车进来?”
苏郁眼睛适应了那道光线,迎面看到一辆高底盘越野车急速涉水而来,到了离他很近的地方车速反而慢下来。
驾驶座的门打开,邵谨臣穿着长风衣举着把黑色长柄雨伞从车上跳下来,不顾被泥水浸湿的皮鞋和裤脚,一脸焦急朝两人所在的方向跑过来。
苏郁大脑仿佛一瞬间空白了,两眼怔怔望着此刻面前突然出现、有如神降的男人,下意识抬手去摸他的衣领。
邵谨臣攥住他的手腕让他别动,将手中的雨伞塞进他手里,脱下风衣罩在苏郁身上将他严密地包裹起来。
苏郁上下牙齿打了打颤,逆光仰视男人高大的身形轮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我看到这边暴雨的新闻,问了你同事。”
五百多公里的路程,男人车速不知飙到多少迈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快速赶到。
苏郁心中还有很多疑问,再想张口,邵谨臣却没有给他机会了,大掌覆过来揽住他的手臂,边撑伞边淌着脚下的急流艰难地带着他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