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下,荆榕带卫衣雪来到了荆家的厂房。
小工是来给荆榕看货的。
“这些是货样,您要看的,当面销毁。”
荆榕检查过后,点了点头:“销毁吧。”
火光冲天而起,眼前的纸张片刻间就烧成了灰烬。热浪席卷而来,荆榕领着卫衣雪,去另一头避热,又带他去颜料桶边看了看。
“这是太平山泉水染色的效果。”
荆榕对卫衣雪介绍道,随后将一小份泉水加入染料盘中。
卫衣雪看着,一种明亮的蓝色在水中渐渐晕染开。
“这是我取来的普通河水。”
荆榕也用它染了一遍颜料,随后对卫衣雪说,“纸张浆成后,一月后变脆,如果空气湿润,还会褪色。”
话谈到这里,有些事情已经不言自明。
卫衣雪皱起眉。
这太过冒险,不——这其实算不上冒险,只是太过狠绝,绝到荆榕几乎必然惹上更大的杀身之祸。
卫衣雪说:“荆先生,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荆榕淡淡说道:“我已杀过许多人。”
卫衣雪说:“果真商场如战场。”
荆榕说:“战场亦在商场,卫老师。”
这句话不用说得再明白了。
卫衣雪现在已经完全明白。
藤原国国内一片混乱,坚称唯有往外掠夺,才有生存之机。要藤原人发财,必须从东国这么大的商业市场上,吸走所有的养分。
至少在琴岛,藤原人不给东国商人颁新的开厂许可,更是对藤原商人多惠多利。他们已经挤走了一大批商人,重新进来的有化工厂,有船厂,有人造纸,有人染布……他们在这片土地和港口上掠夺的所有金钱,最后都会成为侵入东国关税财政的一只毒手,至少英帝国的银行已经在更北方的地方开始筹建,他们要掌控东国的外汇。
如今政府一让再让,怀柔再怀柔,想要笼络四方,他们看在眼中,心里不认同,却无法左右和预测接下来的走向。
卫衣雪的战场或许在暗处,在江湖。而荆榕的战场是在明面上,光明正大的,也同样是一条险恶杀伐之路。
从前他看不清这个人。荆家荆公子,海外留学归来,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东国人是他的朋友,英帝国人也是他的朋友,藤原人那儿也能说上话。他比谁都要更像一个满心逐利、野心勃勃的商人,没有人猜得透那一张俊美漂亮的皮囊之下,究竟在谋划什么。
卫衣雪看了看周围的库房,淡声说:“我们换个地方说话,荆公子。”
荆榕想的不是很正经:“回我家?你今夜不回去了,卫老师?”
卫衣雪:“。”
他耐心地说:“去僻静的地方,跟你说说话。”
“好。”
荆榕看了看四周,说,“就去海边吧。没什么人。”
这片海正是卫衣雪之前送人、对峙的那片海岸。荆榕得到了薛百洪的人,也得到了薛家的全部产业,现在这里没有任何人看守和掌控,之前作为船港使用的驳船处,也已经弃之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