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铃响了起来,学校顿时寂静许多。
琴市女子师范学校场地不大,但格外富贵,大多是由女学生的父母辈投资建校,也是响应“女子解放”的目的,不仅要让贵族或贫民小姐进来念书,更要培育老师。
今日有女学生爱上女老师,明日也有穿比基尼办草地舞会。所有的老师都是层层严选进入,大多都有留洋经历,极少有人无权无势。
“卫老师,还在备课吗?我们约下午六点下馆子,海边那一家,完了去大剧院看演出,你来吗?要是来,我们下午来接你。”
外语老师溜进大办公室,笑意盈盈看向角落某处平常的办公桌。在那里,一个年轻教师正低头写教案。
他二十四岁左右,气质极其特殊,整个人立在那里,脊背笔挺,就像一夏日里窗外的树,极其漂亮,极其生动。
卫衣雪是本校语言老师里最年轻的,传闻中他精通寒地语、海因语和世界通用语,不过他只教国文。今天不是语言日(通常学校将所有的语言课安排在同一天),他已经备了一天课了。
在校时他穿长衫,只穿白色,如同他的名字。
“今天家中有客人,不能前往了。”
卫衣雪站起身,对着门口一笑,口吻温和而不失礼貌,“晚上我要替家里人买路北的泡芙。演出只有等下一次了。”
“真是遗憾!那我们先去了。”
同事发出了遗憾的叫声,他们身后,有人捶胸顿足。
“本想将侄女介绍给卫老师……看来今天计划又泡汤了。”
“你这么约人家肯定不行,卫老师每天都准时回家,下次要等周末,就说家里有人想补习国文,问他能不能帮忙。”
日头渐渐往西挪去,卫衣雪将办公桌收拾得一尘不染,随后往窗外看去。
窗外,有戴着草帽的园丁正在日头下锯掉树木多余的枝丫。
“我走了,何伯,您也早点下班。”
“知道了卫老师,就是这顶上有一根树枝,长了九个横叉,太高了,不好锯。”
何伯擦了擦汗,对他腼腆一笑,“也不累人,早点锯掉,入夏后长得漂亮。”
卫衣雪拎起公文包,如常下班。
他通常搭乘有轨电车回家,他在学校的资料上填写的住址,就在琴市的西岛区,不算大富大贵,却也是家境优渥的人才住得起的地方。卫家是新贵,因为琴市最近效仿海市,掀起一阵复古狂潮,有钱人赚够了,就想显得有文化,有讲究。卫家家学已久,往上三代中过谈话,卫衣雪又有师从国学大师的传闻,所以有钱有势者都喜欢请他去家中,喜欢他的人,还想让他入赘。
平心而论,卫衣雪的确长了一张让人信任的脸。细长的眼睫,温和疏离的眉目,气质绝对不让人觉得疏远,却也贸然不可接近。
楼梯高而狭窄,卫衣雪走进自家住的洋房,手先在门把手附近拧动几圈,确认没有人来过之后,才放心进入。
家里拜访精致,空无一人。卫衣雪拉上窗帘,慢慢解下长衫的扣子。
天还没黑,他不能行动看,但卫衣雪最清楚的是,行动之前的这几个小时,反而是最重要的。
他慢条斯理换好衣服,回到房间,镜中的人已经和白天迥然不同:凉而冷静的眼,衬衣下摆别着最新式的卡飞洛手枪。
他拿起一支烟,点燃后缓缓吐出,透过透明的纱帘,气质已经完全变得冷而坚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