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察觉荆榕非常感兴趣,也听得十分专注,于是慢慢地也说得多了一些。第一次,他感觉自己的记忆真实存在,也感受到了记忆的力量,他又讲了一些怎么被调入情报部的曲折经历,直到日光落下,夜幕西沉,他们又完整地看完了日落。
随后荆榕把他抱回床上。
“最近一班列车在凌晨五点,我们可以小睡一会儿,凌晨出发,怎么样?”
阿尔兰·瓦伦丁点头同意了。
他习惯成自然,荆榕在床边坐下,他就轻轻对他伸出手,等他意识到这是个邀请的动作的时候,荆榕已经接受了邀请,并反过来等待他一起来探索。
阿尔兰·瓦伦丁愿意相信,这就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一件事,也是他这次离开家,最幸福的一段旅程。
两个人都没怎么睡觉,等到凌晨三点,他们收拾整齐准备出发。临走之前,荆榕简单打扫了房间卫生,然后把头天没吃完的面包随身带着作为早点。
荆榕手写了一封告别信,随后就和阿尔兰·瓦伦丁动身出发。这一次他们走大路,回到了之前下车的站台。
离发车时间还早,阿尔兰·瓦伦丁看见荆榕转身看大桥下的小镇,黎明前一切都雾蒙蒙的,带着青灰色。
荆榕看着那个方向,忽而说:“看,载我们的女士出来吃草了。”
阿尔兰·瓦伦丁闻声回头。
一匹银亮的高大白马正走在村口的溪流间,位置很远,但毫无疑问就是他们前夜一起冒险的伙伴。
他看得出荆榕很喜欢马,也很心动,不过他们都只是这里的过客,白马有它生长的地方。
荆榕手放在唇边,吹了一声悠长而清亮的哨。哨音飘飞进山谷,白马本来在躬身喝水,此刻竖起了耳朵。
这就算临行告别了。
轨道边的车牌依然简陋,只有停车标志,没有到站的名称。
荆榕说:“我听马场主人说,每隔半个月,他们村的男人们就会骑马到二十公里外的公立学校,接他们那儿的孩子回家,很可惜我们没有赶上。那时镇上会热闹很多。”
阿尔兰·瓦伦丁看着他,荆榕靠在墙边,随手在地上捡到几块白垩石,在站牌上写下“白马镇”这个词。
荆榕显然很喜欢这个称呼,他问阿尔兰:“你觉得这名字他们会用吗?”
阿尔兰·瓦伦丁没忍住笑:“或许会,也或许不会。要看看他们什么时候出新版火车地图了。”
他们等待时间比预计的短了点,列车始发站人数不足,他们提前发车了。阿尔兰·瓦伦丁和荆榕回到了熟悉的位置,看见了熟悉的列车员,并被告知,他们原来的行李已经被送到终点站保管部。
阿尔兰·瓦伦丁和荆榕进入车厢后就补了一个整觉,醒来后荆榕仍然开始看书,阿尔兰·瓦伦丁则看荆榕上一本刚看完的游记。
他渐渐地叫他的本名次数更多,好像阿利克西这个名字背后的一切揭开,就是他现在所熟悉的这个男人。
照常沉默,俊朗,少了一种气质,却更让人着迷。
少的那部分或许名为孤独。
阿尔兰·瓦伦丁在许多前独立国人身上都看见这种气质,我行我素冷漠地活在高纬度的寒冷林间,和生活彼此嘲笑。那是一种独特的生活美学,叫做“人生就是他妈的这个样子”。只是荆榕如今身上不再有这种气质,他好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什么东西。
阿尔兰·瓦伦丁并没有想过,他找到的东西与自己有关。
他们后续的路线也执行这个计划,大站睡觉,小站下来走走,不过后面几站,他们都没有再过夜,只是下来走一走,吃一次饭,在人多的地方坐一坐。
他们从一个过客变成了两个过客,他们不影响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人可以对他们造成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