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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梁宫,净身房。
萧篡仍旧住在最后一间牢房里。
宫人每日清晨,将饭食、奏章送到牢房门前,他出去拿。
若是碰到朝会的日子,萧篡也不必旁人侍奉,自行换上冕服,便出去了。
虽然他住在净身房里,虽然他日日哭嚎,夜夜都从噩梦之中惊醒,抚着燕枝留在净身房里的刻痕痛哭流涕,但他在旁人面前一切如常,从不表露出半分不自在。
宫里消息封锁得严,别说是宫外百姓,就连朝中大臣,都不知道萧篡早已经搬进了净身房。
只有几个时时入宫议事的近臣,在萧篡回宫后,第一回入宫,被亲卫带到净身房前的时候,都心中一惊。
他们还以为……陛下要把他们给阉了呢。
被亲卫带进去时,他们还游移不定。
直到看见昏暗的牢房里,陛下如同往常一样,盘腿坐在牢房深处,他们才回过神来。
萧篡本不想瞒着他们,对外隐瞒,也不过是担忧朝局动荡,人心浮动,不得已而为之。
至于他们,都是近臣,孰轻孰重,他们清楚,萧篡也不在意。
几个近臣将要紧的事情回禀之后,几次欲言又止,想要劝他。
最后还是萧篡先开了口:“朕在此处住得很好。”
萧篡从来杀伐决断,说一不二。
近臣无法,唯恐说下去触怒他,只得低头应了:“是。”
这个时候,若是他们抬起头,若是净身房里的蜡烛再亮一些,他们就能看见,萧篡的脖颈上,挂着一条链子。
链子这头拴着萧篡,链子那头挂在石壁上,如同栓狗一般。
这条链子,也不再是那条镶嵌着宝石的金链子,而是一条铁铸的链子。
萧篡觉得自己配不上金链子,所以给自己换了。
他近乎自虐一般,把自己拴在牢房里。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燕枝,用匕首划开自己的血肉,让自己因为燕枝而沸腾的血液冷静下来。
直到后来,他把自己栓习惯了,有的时候解开锁链,要出去上朝,他还有些迟疑,不敢出去。
他不能出去,燕枝会生气的,锁链会把他扯回来的。
他就像是一条被栓习惯的野狗,慢慢地、慢慢地,被驯化成一条家养的、温顺的小狗。
日子就这样在悔恨与煎熬当中过去。
这日清晨。
萧篡再一次从被燕枝遗弃的噩梦中醒来,他翻身坐起,熟练地从枕边拿起匕首,抽出匕首,在石壁上刻下一道痕迹。
这是他的记日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