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有能够成功的自信,是因为大部分时刻,他是意志坚定的。
这一年来,从临床测试的顺利结束,到与各类人士愈发熟练的谈判,庄叙迅速达成了以前父亲迟迟无法达成的新合作,再也不是一个因父亲的灾难而空降的新人。
不论是集团的高管,还是在晚宴上遇见的长辈与同行,已没有哪个人会再因为他的年轻而对他有所怀疑,也不再有谁敢于用不敬的语气对他谈起他的父亲。因此飞机落地之前,庄叙尚有这样的信心。
他告诉自己他此次前来的目的,是考察这座城市。他知道这理由站不住脚,但决心这样定义。李善情没有边界感,他有。当然他也更不会让李善情倚在自己身上休息,但是实情并非如此。
其实更早一些,庄叙本来也以为,自己绝不会再来番城,绝不和李善情见面。李善情生日的那一晚,他们没能见面,是上帝给他的警告与启示:不必靠近,不必见面。也已用尽他不正确的冲动。
这一次,在利城机场登机前,庄叙将机票交给工作人员,还有了一种笃定的认知,他觉得只要他想,便能够放弃这张机票,一走了之。
脚步带庄叙来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带他走下飞机,带他顺手帮了坐轮椅的老人家,又带他来到出口,走到拿着电话,苍白瘦弱的戴着口罩的李善情面前。
李善情本来便是那样一个随时随地会黏着别人不放的人,没有犹豫地扑进庄叙怀里,然后庄叙复杂的心绪,便被当下所产生的、无法否认而无尽的情感所稀释,沦为落进河流的雨水。
意志失去效用,难以顺利地体现。
在番城八小时,庄叙说得很少,李善情说得多。
平日里的联系也不少,李善情说的一切,庄叙几乎都听过了。庄叙切着玛丽爱吃的龙虾,喝玛丽说最好喝的鸡尾酒。
只有李善情将话题引到庄叙身上时,庄叙会回答一两句。
“你和P打头那个公司谈得怎么样?”
李善情问,“如果在这里开启市场,志愿者标准会不会降低?”
庄叙说“不会”,李善情便翻一个白眼,手支着下巴,说:“怎么一点都不努力啊?这下李总可要超越你了。”
“李总找到投资了吗?”
庄叙确实是有时想揭穿他,说出的话没有经过思考,所以时常会后悔。
“李总现在还不需要,”李善情理直气壮,“要的话后面很多投资人会排队。懂不懂?”
庄叙冷笑,扯扯嘴角,李善情就说:“天呐,好久没看到你笑了。还以为你不会对我笑了!庄叙,你笑起来真好看!”
李善情自己说的时候,都没有太大的笑容,如同一个喜欢作怪搞恶作剧的青少年,又像在讽刺庄叙不爱笑冷淡,又演得像真是在夸。
“庄叙,”他的眼睛睁得那么大,伸出冰凉的手,扣在庄叙在切芦笋的手腕上,搭住了庄叙的腕表,说,“你再笑一下嘛。”
“自己不吃饭不要妨碍我吃。”
庄叙听自己这样说。
李善情得意地说:“你又笑喽。”
庄叙并不觉得他说的是真话,把他的手拉开,李善情哼起了歌,服务生端来了蛋糕,巨大的白色磁盘上用巧克力酱写着纪念日。
清晨和深夜短信里的李善情像一种程序,让人怀疑是假的。电话里的李善情距离很远,有时候打着哈欠,不知人在哪里。只有坐在黄昏时的餐厅餐桌对面,在深蓝色的空气里,只喝白水也愿意陪庄叙吃饭的李善情才真实。他的每一分钟,和庄叙一起度过,没有分给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