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律师有些讶异:“怎么会?”
她笑了笑:“滨大他从来没有考虑过的,如果要去滨大,也不会选现在这所高中了。”
庄叙静下来,下意识回溯着自己与李善情相处的记忆,发现李善情明确地说想做他的学弟,似乎真的只有一次。后来再提到滨港大学,李善情都避开了这个话题。
“因为善情对尘螨、霉菌类的过敏最严重,”周律师说,“他要去的城市在这方面比滨港友善很多,空气也好,医疗也先进,我先生的妹妹定居在那儿,他去了也有人照看。
“我以前总是说,不知道是哪里做错了,没有给善情一个健康的身体,就让他这样来到这个世界上。善情就安慰我,出生就是最大的幸运,大概把体力叠加到智力上了,健康的身体,他会自己去找。他说他现在要去让他更健康的地方,我们就算是担心,也没有办法。”
“我是不是说得太多了?”
周律师不好意思地说,“很少碰到可以聊聊善情的人。”
庄叙说“没有”,她又说:“本来我还担心他夏天要去你们的实验室实习,太累了身体撑不住,现在应该去不了了。也得请你见谅。”
“不要紧。”
庄叙说。
这并不是庄叙拟定的人生路径第一次被打乱,最初的感觉是麻木,过了一段时间,他才感到构想过的世界已经不再成立。
谈不上什么夸张的梦想坍塌,至多有些许不易控制的缓慢失温,因为在最茫然的时期,以为能放心描摹的一线稳固的未来,也仍旧失去了。这当然没什么,若要为此伤心,未免太不成熟。
这时候,有声音传过来:“妈妈……庄叙?”
他们抬头,看到李善情披着衣服,微微歪着头,站在玻璃门边。他稍微笑了笑,一副可爱的模样:“你们在聊什么呀?”
朝他们走来,李善情脸上已经丝毫不见昨天面对庄叙的不甘和委屈,像完全消化了无法植入缓释器的怨愤,迅速地抛却了错的路途,决定朝别的方向走。
“讲你的学习。”
周律师站起来,走过去,像昨天庄叙一样替李善情理了衣领。
李善情看了看庄叙,说:“庄叙知道的,我的简历先给他看过。那有说我要转学吗?”
“说了。”
庄叙比周律师先开口。
这时候,周律师的手机震了起来,她有个不得不接的工作电话,便快步走出去接,这小花园里只剩下庄叙和李善情。
上一次庄叙来这里,误会了李善情,态度不太好。这一次说不清是什么场景,不过李善情的态度到是很随意,完全不心虚,对他说:“护士跟我说你上午来看我了,谢谢哦。我现在已经不生气了,我能不能植入,也不是你能决定的。”
“不过我就是被你气出荨麻疹的,”话音未落,他又转转眼睛,“我都没有和我妈说。”
又露出些得意:“不然你肯定被她拉进客户黑名单。”
“我没遗产官司要打了,”庄叙打击他,“我听周律师说,她好像也不知道你绕过她们,把体检报告给我的事。”
李善情撇撇嘴,“嗯”了一声,告诉庄叙:“我准备提早离开滨港啦,昨天你走之后,我很快就决定了。”
“你会在意吗?”
他好奇地问,又马上转开眼,“算了,我知道你也无所谓。庄叙,你不会对你不在乎的人随口说的话,也有强迫症,必须要对方实现吧?我是说你觉得我会上滨港大学的事。”
李善情的眼神坦荡单纯到残酷的地步,他说出这些话如此简单,让庄叙也认清,事实本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