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来的台阶?”
“户部那个,要搞什么来着?”
“那个台阶伤钱啊!”
“伤钱也认了,等周程那厮认罪,咱们再动就晚了!”
对周程审判的那一天,比他们想象中来得要更快些。
大理寺大概私下已经审讯好了,只是这一日请百官观刑,特地在他们面前再复述一遍,让他们看个清楚明白。
最开始被押上堂的是周程的奶兄,这是当初在循环里,沈瑕就对沈乘月提起过的重要人物。
此时他果然已按她的计划被离间成功,在大理寺堂前痛陈了一遍周程的罪名。
陷害恩师、贪污受贿、结党营私、打压异己……周程的生辰宴上,一个小官不过是说错了一句话,马屁拍到了马腿上,他就做主把小官的女儿嫁给了个暴戾的纨绔子弟。
百官皱起眉毛,想到自己和这般睚眦必报的人物共事多年,如何不胆寒?
他们不免开始回想,这些年有没有无意间得罪过这小人,但他们很快告诉自己这不是细想的时候,任谁都知道,周程的所有罪名里,重点是那句“陷害恩师”。
楚征啊……当年清流一派的肱骨,主张推新法、推翻保守势力,其远见卓识,让不知多少书生寒窗苦读时,把与他同朝为臣当作自己的目标。
这些书生当中,的确有人成功做了官,只是他们入朝时,楚征已经成了罪臣,化作了历史的尘埃,除了史书中一笔骂名,再无人在意。
奶兄被押了下去,周程一党的官员,他的管家、账房通通被押上来问了一遍话。
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这些人刚刚被关进大理寺的时候还很嚣张,甚至敢瞧不起大理寺的官员,但他们很快得到了教训,明白了皇权的威力。皇帝真正想收拾一个臣子的时候,后者其实没什么死里逃生的机会。
此时跪在堂下,他们一个个老老实实,再不敢信口雌黄,听着大理寺卿的问话,把这些年间周程的所做所为一一道来。同时他们尽量撇清着自己,不过这些小虾米,撇不撇清的,百官也不甚在乎。
沈瑕没有来旁观,用她的话来说,就是“砍头的时候再叫我”。沈照夜和沈乘月两人,此时正坐在百官中央,于一个颇不起眼的角落,观看着这场定将载入史册的审判。
沈照夜的神色很复杂,很难说得清其中是痛苦还是快意更多。
这场审讯持续了足足五个时辰,百官从最开始的震惊,到逐渐倦怠,直到主犯周程被押上来,大家才提起了精神。
周程却并不似刚刚提审的那些仿佛丧家犬般的官员,他昂首阔步,走上了堂前。大概是受过了刑,左腿一瘸一拐。
大理寺卿一拍惊堂木:“堂下之人,还不供罪?”
周程冷笑了一声:“想不到我临死之前,还要取悦这群庸人,也好,这故事换了人也讲不明白。”
“……”
“楚征之事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局,那时陛下刚刚继位不久,风雨飘摇,手里稍微有点兵马的藩王就敢动歪心思,有很多人想把他从皇位上拉下来,”周程竟傲然地环视着百官,“你们当中大部分人没经历过那个时候,很难想象那是什么境况。你无法得知眼前正和你谈笑的同僚究竟是谁的人,但是楚征他旗帜鲜明地站在皇帝那一边。”
一片沉默,涉及这种话题,连大理寺卿都不敢轻易开口,空气中只回荡着周程一个人的声音。没人知道他是如何被说服的,总之他情知大势已去,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起来。
“当时师父的朋友,你们当然都记得,叫做王瑄,后来朝中权势滔天的大学士,”周程不知是存的什么心思,一会儿叫楚征,一会儿又下意识称师父,“当年他通敌叛国的把柄被师父发现,要捅到陛下面前,他跪下来求师父,说是宁王扣留了他的妻女,逼他谋反。还说这事若被陛下知晓,不但他活不成,他那妻子和方才十六岁的女儿在宁王手里还不知要受什么折磨。”
“师父是个心软的好人,这是他最大的缺点,他太信任朋友了,尤其王瑄是他的同乡,两人年少时便相识。王瑄向他详细描述了妻女被关押的位置,求他帮忙救人,说只要妻女被救出来,自己愿意自首,师父就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