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么不留情面,因为几句不大好听的话就把人送进了牢里,朝臣们本以为坊间都会骂她冷酷无情呢,不料派人一打听,舆情与他们预料的截然不同。
“你想想,若咱们平头百姓惹上了官司,”沈瑕一字一句地把话教给了手下的人,让他们去散播,“去衙门告状时,是想遇上那种官官相护的,还是想遇上沈乘月的这样刚直无畏的好官?”
朝臣把对开女子科举的不满化成了针对沈乘月的个人矛盾,如今沈瑕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沈乘月和这些夫人的个人矛盾,转化成了百姓与官员两个阶层的宏大矛盾。
市井之间的百姓们都在为沈乘月摇旗呐喊,赞她不畏权势、刚正不阿,赞她是女官表率。
可不是表率嘛,众朝臣翻了个白眼,现在满京里,可就她这么一个女官呢。
待这一波稍稍平息,沈瑕又换了不同的言论来散播,这一次,沈乘月被塑造成了一个为了维护女子科举权利而被围攻的可怜人,一个孤军奋战的勇士。
“如今朝中只有沈郎中一名女官,才会孤立无援,”沈瑕逐字逐句地让手下传播,“我将来也一定要考取举人,站在沈大人身后,维护天下女子科举的权利!敢为天下先!”
“敢为天下先?这话是不是有点大了?”
沈乘月就站在她身后,忍不住出言反对,“而且不止我一个女官,边城还有一位呢。”
“你懂什么?一边待着去。”
“……”
于是一波刚平,一波又起,街头巷尾的百姓们又开始议论纷纷,“孤军奋战的勇士”什么的听得众朝臣直牙疼。
这些夫人的家人自然急得仿佛热锅上的蚂蚁,不管怎么样,得先把人从牢里捞出来再说。
他们找上了沈府,被沈照夜亲自持扫帚打了出去,边打还边骂:“在外面欺负我女儿不算,还找上门来了是吧?我打死你们!”
众人只能嘴里骂着“有辱斯文”,一边转身逃跑,沈照夜却体力不错,拎着扫帚连追了他们半条街,那扫帚直往他们的尊臀上抽打,抽得众人边跑边蹦跶躲闪,有心想反身和他打一架,又嫌丢人,一时陷入两难。
说来也怪,众人对沈照夜的印象,除了当年为了楚征的事硬气过一回,其他时候都是位斯文儒雅的文士,一言一行谦和有礼,也不知道怎么到了四十余岁,竟开始放飞自我了,连当街打人的事都做得出来。
这群人背后没少议论他,说他定然是被二女儿一刀捅出了点脑子上的毛病。
在沈府折了戟,一行人自然又找上了户部。
但他们来得实在不巧,恰好就赶上了尚书大人怎么看沈乘月怎么满意的时候,多好的下属啊,不图私利,鞠躬尽瘁,吩咐下去的事情她就没办砸过,还不花公中的银子,主动给户部省钱,怎么就你们事多非要找她麻烦呢?
尚书正想找办法补偿一下沈乘月呢,让他自己做小伏低是不大可能了,刚好就拿这些人做个人情。
“妨碍公务,聚众闹事”的罪名,沈乘月会用,他自然也会用。他是二品大员,冒犯到他面前罪加一等。
不过大家都有职务在身,统统关起来是希望不大了。尚书扫了一眼众人,精准挑出了一个官职最清闲又闹得最凶且隶属本就和户部不对付的吏部之官员,押送刑部,亲眼盯着刑部狱吏打了那人二十板子,还邀请了沈乘月一道观刑。
“大人,这里能鼓掌吗?”
沈乘月悄声问。
“不能,忍着。”
尚书言简意赅。
百官听闻,不由为之震惊,户部这是怎么了?因为海外贸易要崛起了就敢不顾情面了是不是?
但皇帝却在朝上随口称赞了户部尚书一句,说他处理得很好,聚众闹事之风不可轻启,当防微杜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