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室内,尚书手里的文书就砸在了李郎中身上:“好啊你,除了沈郎中之前的谈好的丝绸和茶叶,其他东西都砸在你手里了是吗?丝绸还是被雨打湿了一部分折价卖的,你办的这是人事吗?你这是砸户部的招牌,砸大楚贸易的招牌啊!”
李郎中瑟瑟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以为蛮夷人没见过世面,什么货品都能照单全收,但云沾那边和两国做了那么久的交易,他们怎么会分不清好坏?李郎中的瓷器摆件才卖出去了不到二十只。
“你让我怎么对陛下交待?”
尚书大怒,“让我接下来的贸易怎么开展?”
李郎中低着头,讷讷不敢言。
沈乘月在一旁施施然捡起了文书,翻看了几页,笑道:“好在还有茶叶和丝绸撑着,这数额也不算太难看。”
“你谈好的茶叶和丝绸,是只猴子都能原原本本地送到地方,偏偏他带着被雨打湿了去,”尚书早把沈乘月砸公廨的事抛之脑后,此时怎么看她怎么顺眼,转眼又瞪向李郎中,“简直是个百无一用的废物!别装死,给我说话!”
“那些货物还能退给原本的商人,”李郎中急忙道,“必不致损失太多!”
“还有呢?你白白花了几个月时间,最终的结果就是告诉我能退货?”
尚书气不打一处来,“你还能办成什么?”
李郎中脑子一转,拼命搜寻自己办成了的事:“大人,那本、那本东西,我让手下人对照着字典一点点译出来了,我刚回来还没看过,我让他们呈给您看看?”
尚书知道他指的是沈乘月的账本,只是当着她的面不好明说罢了。尚书此时还在气头上,实在不想理会这事,也看出来了李郎中这一手多少有点祸水东引的意味。
但沈乘月笑道:“既然译出来了,那就看看吧,属下也不耽搁大人的时间了。”
“好,你先下去吧。”
尚书对她还算和颜悦色,有了李郎中搞砸的这趟生意作对比,沈乘月的重要性瞬间就被凸显出来了。他甚至想着,就算沈乘月贪了,只要贪得不多,就可以保她一回。
尚书自然不只是要看账本的,每看一节,都要与当时跟着沈乘月一道前往蜀地、江浙的人进行核对,副手也混在其中,心情复杂。
如此秉灯折腾了一夜,第二天,忐忑地整夜没睡的李郎中挂着黑眼圈等着召见,想着虽然自己办砸了上面的事,但至少也有个沈乘月陪着一起挨罚挨骂。
但他一进门,一本账本就冲着他的脑门
飞了过来。他惶恐地双手接住,听尚书道:“你仔细看看这账本。”
李郎中看账本的本事倒是早练出来,此时一目十行,把账本中的内容尽收眼底,越看越是心惊,冷汗爬满了脊背:“这、这是……”
“看出来了?”
尚书声音里带着疲惫,“沈郎中这一路,非但丝毫没有贪钱受贿,反而一直在自掏腰包,往里砸银子,我问过了所有随扈,他们都证实,当时那条路,确实是沈郎中砸钱砸出来的!如此高风亮节之人,我们却还要误会她,背地调查她,夺取了她的实权……”
咱们可真不是人啊——尚书心底大概正回旋着这一句。
李郎中不敢置信地翻动着账本,他不信找不出一点破绽,不信有人傻到这个地步,自己没有半点获利,那她是图什么呢?
但看着尚书的表情,他心底其实也清楚,自己已经大势已去,变成了她沈乘月将来高升的垫脚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