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沟下情况更糟,连日下雨,沟底积水半尺深。狭窄,至多两人并行。尖石遍布,稍有不慎就会被划伤。山阴坍塌,填了近四丈长的深沟。
还有大点的石块卡在了半空,随时可能掉落。而石一旦下坠,极大概率会连带着深沟再次塌陷。
搜救的民兵,不敢在巨石下掘土刨石,只敢从两边挖。云崇青加入。几个衙役不想死,也拿出了气力搬石。
记恩在山阴盯着。云崇悌挑了几个年轻的村民,让他们去找些大夫来。
一个时辰过去,又有上百民兵抵达。他们得了吩咐,来时都背了吃食。下到深沟下,立马将吃食卸下。云崇青让已露疲累的一众小伙,赶紧吃点东西,歇息一会。
紧要时候,小伙们也不想多歇。吃两块大肉,填了肚子,灌几口水,又去刨人。
深沟下时不时地传出“这里有人”、“大人,人还热着”、“快来,俺摸到只手”、“他活着他活着”…
到天亮,被填的地方已清了三分之一,一共救出三十一人。三十一人里,四个没救了。伤势稍重的,由在场的大夫处理一下,就立马往县城医馆里送。
辰时,三书领一百民兵带着肉包子和水来了。人多了,搜救加快。
初七的天,依旧阴沉。方与县红石山坍塌,埋了一百多人的事,不及中午就传进了响州府城。城里增了兵卫巡逻,气氛森严。城西主街两边铺子已建好,匠人在屋里雕刻、打磨。
一切都有条不紊。
只午饭市一过,一顶小轿停在了知州府外。丫鬟撩起轿帘。轿中女子,正是去年云崇青在牧姌居宴请商客时,差点被逼吞碎瓷的虹丽。
如今,她已作妇人打扮。撑着婆子的手,小心出轿。身子一站直,微隆的腹便掩不住了。水灵灵的眸子,仰望着知州府的牌匾。她双手抚上腹,凝着眉头,犹犹豫豫半天,终还是踱步上前,屈膝下跪。
“夫人,虹丽知道自己卑贱,但大人的孩子不卑贱。虹丽求您了,容我们娘俩一席栖身地吧。”
知州府后院,温愈舒用完午膳,正坐在榻上发呆。腹中这位,好似知道他爹今日不在,尤其体贴,一点不闹腾。
门房来报,常汐被气得脑壳都胀疼,跑去府外一看,已有百姓往这来。勉强耐住性子,与人好声说道。
“姑娘,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咱们这是知州府,不是知府府衙。”
虹丽闻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掉。
“嬷嬷,您可以轻贱我,但您不能辱没大人。虹丽生是大人的人,死是大人的鬼。若非有了孩子,无路可走了,虹丽绝不到府上来扰夫人半分。”
梨花带雨,甚是可怜。百姓不敢走近,但指指点点,私语不绝。常汐没聋没瞎,当然没错过他们在议论什么。
苦主寻上门,有意闹。这方动静,门房也不敢瞒后院主母。温愈舒听说,脑中轰然,身子不禁晃荡。伺候在侧的两位嬷嬷,是沐宁侯府供养的稳婆,月前才抵响州。
“夫人,万不能动气,”
李娟闻讯,便知不好,匆匆赶来:“十二弟妹,你信我,十二弟不是那样人。”
“我知道。”
温愈舒左手紧抓住六嫂的手,右手扶着肚,站起身,眼里寒意迫人。夫君有没有外心,她这个枕边人会不清楚?那女子敢上门,是打量着…他回不来了。
无对证,随意栽赃吗?
“姑娘…”嫦丫掀帘进屋:“姑爷不会的,记恩天天跟着,他没那空闲。”
温愈舒右眉尾微微一动,双目一阴,含着的泪渐渐退去,扭头向右,轻语:“麻烦苏嬷嬷,去门房知会一声。我想见见那女子。”
“你见她做什么?”
李娟不认同:“要见,等十二弟回来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