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发少女靠近了一些,声音里带上漫不经心,而又浮于表面的苦恼来。
……
混沌的思绪绞在一起,不得安宁,张肆远再次睁开眼睛。
左右睡不着,他索性直接披好衣服,离开房间,进入外面的走廊上。
这座邮轮里并没有夜晚不能出门的铁律,他一路来到最下层的平台,等待新的麻烦找上门来。
该说不说,不幸的唯一一个好处,可能就是更容易遇到能够推进线索的事件。只要能够一个个解决那些麻烦,副本就会顺理成章地被破解。
又或者——他的视线扫过看似平静的海面,指尖摩挲了一下挂在手臂上的小巧银弓吊坠。
他也可以再杀死几只擅自顶着她面容的畜牲。
几乎在他这样的念头落下的下一秒,海面下似乎传来了些动静。
今晚的月色十分明亮,张肆远垂下眼,坐在平台边安静地等待着,敏锐地察觉到有莹莹闪光的蓝色,从水面下一闪而过。
指腹几乎瞬间抵住武器,袖剑也已在出鞘边缘,指根操纵袖剑的银色指环在月光下刺目地闪烁,他冷淡地抬起双眼。
然后骤然撞进一双映照出一轮圆月的、水洗过般的眼中。
有潮湿的水汽——雾一般冰凉朦胧的水汽,扑面而来。
平台与海面距离并不远,足以水中的生物伸手便够到平台的边缘。那双美丽眼睛的主人,便借助这样的力道自海水中倏然撑起身体——在那一瞬间,鼻尖几乎与黑发青年的面庞只余分毫距离。
湿漉漉的漆黑长发紧贴在她的皮肤上,数不清的水珠顺着她的身体往下滑,落入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与深不见底的海洋里。
极端的、夺人心魄的,对视觉的绝对冲击。
这一秒仿佛突然被拉得很长,美丽生物的身形在最顶点微微滞空。
但她很快就弯曲手臂,大半身体重新没入海中,将下巴轻轻放进仍搁在平台上的臂弯里,另一只手却抬起,漫不经心地向他伸去,水珠顺着手臂滑落,指尖的水渍也沾湿了他的衣角。
她仿若未觉,只是微微侧首,自下而上地抬起眼睛,自然而然地露出不具有分毫攻击性的神情,笑盈盈地、无辜地质问道:
“你不思念我吗?”
……
张肆远呼吸微停。
他几乎有一瞬间的耳鸣。
哪怕他注意到朝他伸出的那只手的骨节,对人类女孩来说似乎过分尖锐与纤细,在漆黑的海面下,幽蓝色的环状纹路若隐若现地随着海波闪烁。
明明他早已注意到这些无比拙劣的伪装,可他还是无法控制地停在原地,如一尊雕塑般难以动弹,无数副本里锤炼过的意志不堪一击。
他心神巨震,平稳的呼吸被打乱,仿佛在喉间尝到铁锈的气味。
这明明不是她。他从未有哪一刻,有如现在这般,痛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