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塘喘了口气,周应川仰头就着许塘吃剩的粥喝了,馒头咬在嘴里,背着许塘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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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年关了,今年这场寒潮来的太凶猛,整个苏南省措手不及,听说北边还冻死了人,镇子上连串亲戚的都少了,卫生所也好几天没什么人。
唯一的大夫是本地人,坐在桌后捂着热茶缸看报纸,对这两个丧门星的到来显而易见的不欢迎。
“谁跟你们说眼睛瞎了扎针灸就能扎好的?这不是痴人说梦吗…”
时间到了,大夫嘟囔了两句,在许塘眼周拔了针,周应川制住许塘想揉眼睛的手。
很酸,他想流泪了。
“他现在多大年龄了?”
“十八了。”
“你们知道不,人成年了连骨头发育都闭合了,别说眼睛,眼睛是全身最宝贝的器官,出了毛病得从小治才管用,他这都多拖多少年了…还治什么治,按我说,甭浪费钱了。”
大夫不耐烦地撕下一张收费条:“三十块,在这儿交。”
许塘说:“你怎么漫天涨价,上次来还是十块…!”
“这么冷的天,你看外头冰天雪地的,茶米油盐价都跟着飞涨,治病不涨价啊?嫌贵别治。”
“你这卫生所又不是单为我一个人开的…,你以为整个镇子…”
三十块对他们来说不是小钱,许塘还想再吵,被周应川握了下手臂,拉到他身后去了。
“对不起大夫,我们交。”
听到周应川这么说,大夫才没有恼怒。
算了,一个婊子生的小瞎子罢了,未来的路还不知道得栽多少跟头呢,自己没必要跟他动气,大过年的,平添晦气。
周应川交了钱,大夫看他握着那一把零散票子凑来凑去,心里的嫌恶几乎要摆在脸上。
“我说应川,你也十八了吧,前段时间我还在城里看见你弟弟了,他还没你大,才十六,都进你爸的厂子里帮忙接人办事了…再这样下去,你这个外头的儿子往后哪儿还有你半点位置?要我说,与其跟你妈一样自个儿累死,你还不如豁出脸去求求你爸,让他认你…”
“他不是我爸。”
大夫嘴一抿,自讨没趣。
三十块钱凑齐了,一毛一块,一分不少。
周应川交了钱,就带着许塘走了,背后,大夫端着把手缩进袖子,冷哼:“半大小子,真不识好歹,有那么个开厂子的爹不知道往上靠,还是骨头太硬,栽几回跟头就知道了。”
回去的路上,冷雨混着细碎的冰碴,落得又密了,周应川一双雨鞋上全是泥泞,他检查了一下许塘的雨衣,雨鞋,给他把帽子扣好,绳子系严实了,背起他往五金店走。
“我可以自己走…”许塘搂着他的脖子,还记着周应川“强迫”他来扎针的事:“干嘛…前几天你不是说我长大了,要训练我一个人认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