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应该是她生命中最后的几个月,因为怀孕,基地给她提供了罕见丰盛的食物,其中甚至还有整条的蒸鱼。
她梳完头发后把食物带回了房间,然后慢条斯理地剥去了鱼肉,低头用饮用水清洗干净鱼骨后,她一边哼着歌,一边挽起袖子,在手背处刻上了两个带血的字——
【兰舒】。
鲜血滴在雪白的裙摆上,配上她眉目间的温柔,和那段不成调子的小曲,形成了一副诡异又祥和的画面。
而在手臂更上面的地方,有一个已经结痂的疤痕,龙乾极力辨认后,发现那是一个华夏字——【兰】。
她用那只鲜血淋漓的左手扶着肚子,右手拿起食物,一边吃一边轻轻和肚子中的新生命说了一段话。
然后,短暂的梦境到此就结束了。
她好似只是入梦而来,请求龙乾替她给她未曾谋面的孩子带一段话。
话带到后,风一吹,她便彻底消弭在了世界上。
之后,龙乾再也没有梦到过那个女人。
没人知道,从生到死都在基地之中度过的001号样本,为什么会认识华夏文字,更没人知道,她为什么会给自己起这样一个名字。
或许在那些无人知晓的岁月中,她也曾尝试过无数次挣扎与逃脱,也曾畅想过外面的世界。
只可惜血泪相和而淌,最终汇成了一段不成曲的调子。
——那是生命的赞歌。
兰舒面色有些空白地听完了所有故事,半晌轻声道:“她最后说的话,是什么……?”
“她说……”
龙乾抱着他低声道:“希望你能替她出去,看看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大海与戈壁,晦朔与朝暮……星辰与山川。”
兰舒骤然间闭上了眼睛。
他或许该流泪,又或许该憎恨。
自己看不到希望,便企图让孩子替她去经历那些自由与美好。
哪怕明知道他这一生大概率是痛苦的,却还是自顾自地把他带到了这个世界。
——那算是一种自私吗?
兰舒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并不恨那个素未谋面,却赐予了他生命与姓名的女人。
只是有一些说不出的怅然。
要是能见她一面就好了。
要是能在婚礼上见她一面……就好了。
兰舒安安静静地在那里坐了良久,才缓缓睁开了眼睛,扭头对龙乾道:“以后这件事……不要和任何人提起。”
龙乾应了一声,抬手将他紧紧地抱在了怀里:“我知道,这件事只有你知道……只有我们知道。”
兰舒任由他把自己抱在怀里,垂眸间,看到了自己身上流光溢彩的宝石链。
他不知为何突然怔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