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欢喊龙乾小狗,完全是因为遏制不住自己对他的喜爱,可若是这些称呼本就建设在对方的苦难之上,那他——
“因为我本来就是哥哥养在下水道里的日记小狗啊。”
兰舒铺天盖地的愧疚却被龙乾一句话打断了。
Omega有些怔愣地抬眸,却见那人向他露出了一个真正灿烂的笑容:“其实一开始哥哥还不知道【小狗】是什么意思呢,这个名字是我自己给自己取的。”
兰舒有些不明所以:“我没有那段时间的记忆,所以……”
“我知道。”
龙乾似乎对此一点也不意外,“我现在只有手术之前六个月的记忆,所以我不记得再往前,我是什么时候因为什么原因进到那个基地的了。”
“但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就一直像个小耗子一样,生活在基地下面那些被废弃后彻底封锁的大型管道中。”
龙乾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换了个更准确的说辞:“那或许不能称之为生活,嗯……应该叫生存吧。”
“那个管道上因为年久失修,所以上面有很多缝隙,哥哥的房间离其中一个通风口很近,每天我就在那里等你。”
“我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捡到我的,但记忆中我们一直都是那个样子。”
“你每天偷偷给我饭吃,我就在下水道的缝隙中,把你遗忘的事情讲给你听。”
兰舒闻言一怔,微微睁大了眼睛,突然明白了他所谓的“日记小狗”是什么意思。
“你大部分时候会给我带一些类似饼干、面包之类方便储存的食物……但有一次,你给我带来了半块蛋糕,甚至还有一小拳头的牛肉,可那个缝隙太小了,你只能一点点撕碎了塞给我……就像是在喂小狗一样。”
说到这里,龙乾忍不住笑了一下。
那从小本该在金银玉石中长大的少爷,眼下却和兰舒如数家珍般分享着那些残羹冷炙。
好像那不是兰舒从牙缝中省下来的,只够两人温饱的干粮,而是无边美味的珍馐。
“在我的记忆中,你总是会被他们拉上手术台,有时候一个月一次,有时候一个月两次,然后便会彻底忘记一切……”
说到这里,龙乾的笑容淡了下去,似是在心疼:“而我存在的意义……就是代替你的日记本,帮你记下你想要想起的一切,在你每次回来时告诉你。”
“其实你每次下手术台回来后,透过那条缝隙听到我的声音时,总是很惊讶。”
“可每一次,听完我的描述后,你又总是会义无反顾地选择相信我。”
那在阴暗到看不见天日的管道中,靠着每天的一点点食物,活了整整三年的少年,隔着时空向兰舒露出了一个笑容:“所以,我就是哥哥的日记小狗嘛。”
兰舒闻言已经彻底愣在了原地,心头的震撼难以用言语形容,半晌才轻声道:“……后来呢?”
“后来……”龙乾闻言一顿,眼神不知道为何黯淡了下去,“后来你找到了让我逃出去的机会,就是刚刚提到的那个办法。我想和你一起走,你却说自己是二代样本中最被那些人看重的一个,所以不可能通过伪装废弃样本的方式逃出去。”
他说出的每一个字,似乎都充满了艰涩:“我想留在基地陪你,但你又说——”
“我是你存在过的痕迹,让我一定要出去,替你看看这个世界。”
兰舒闻言一怔,恍惚中,他似乎听到了昔日那个瘦弱的自己,在巨大的牢笼中发出的悲鸣。
——我的小狗,如果我不能记起过往的一切,那便请你成为我记忆的载体。
如果我不能挣脱这牢笼,那便请你成为我的眼睛,走出这座尸海铸成的堡垒,替我看看这繁花似锦的世界,成为我向命运抗争过的证据。
兰舒过了良久,才从那股巨大的震颤中回神,问出了一句:“……我还说过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