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辈交手,不懂分寸,教一教就好了。”
宋汝瓷劝说敖澜:“龙君不必如此。”
龙君扫了敖逍一眼,却只是摇头:“此子顽劣不堪,最会伏低做小、撒娇卖乖,我已被他骗过多次,不必理他。”
敖逍一僵,慌不择路想要向外跑。
敖澜却只是一拂袖,地上就多了条瑟瑟发抖的银灰色泥鳅,不过巴掌长短,徒劳扑腾个不停。
“我会将他带回,从今日起禁足,不准他再出澜沧江半步。”
敖澜将敖逍收入袖中,又问宋汝瓷:“你也一起回去,好吗?”
敖澜扶住宋汝瓷的轮椅,一只手覆在清瘦到硌手的肩背上,微微弯腰,语气极为和缓:“当年你们也很喜欢澜沧江的。”
“澜沧江虽不比海龙宫雍容华贵,却胜在风景秀丽,灵气浓郁,又很清净。”
敖澜看着他:“你若去了,定然比在此处日夜辛劳好得多,你的病……”
“我的病不妨事,不劳龙君费心。”
宋汝瓷温声道谢,“靖之给我留了药。”
敖澜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眉。
他看得出,宋汝瓷的身体已空耗不堪,如此硬熬下去,白日辛苦,夜夜咳嗽辗转难眠,绝不是长久之相。
自古有星辰投胎落于凡世、转世成人过一世人间日子的,并不少见,那文曲星、武曲星更是忙得不成,代代都少不了他们。
却从来没有哪个,回了天上,还能再下来的。
为何还要等一个不可能回来的人?
去龙宫有何不好?
敖澜不解,扶着轮椅低声问:“褚大人对你很好么?你甘愿为了他,一直等,等到熬坏了身子,也在所不惜?”
……轮椅里的人被这话问住。
宋汝瓷的确不记得。
过去的事,过去的人,叫“靖之”的人、叫“褚宴”的黜置使,一切都只是苍白的词条和文字信息,记忆越来越淡、越来越少,偶尔梦里见了个模糊的影子,想要看清,却只要稍一凝聚心神,就自然从梦中惊醒。
这样的情形多了,披衣在院中对星静坐,寒凉透骨,咳得也越来越频繁。
见血的时候也越来越多了。
宋汝瓷自己倒不觉得这有什么,他还是一样的过日子,做糖葫芦、喂小牛、攒下铜钱换银子买米买柴,给宋厌置办些冬衣——不知为何,他始终没学会缝衣服。
系统猜测是因为本来的技能条没带来,又已经存在了这么个虚拟文件占位置,所以新数据总是写不进去。
暗金色龙眸毫无预兆地出现在脑海之中。
宋汝瓷靠在轮椅里,微微蹙眉,他看着眼前的龙君,尽力维持清醒,心神却还是一阵阵涣散,最后一点痕迹也仿佛开始模糊混淆。
清晨推开门时在井边看见的影子、傍晚在温泉浴房里的迷惘温热……心跳声越来越响,变得嘈杂无比。
耳畔不停的水声里,那些影子仿佛被替代成另一张脸,浓眉、龙角、凌厉硬朗。
眼前龙君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