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的神情并不显凶,却让她本能地警惕。
她倏地生出一点畏意,却仍努力维持礼数,轻声道:“多谢公子出手相助。”
男子一颔首,笑容重新浮上面庞,仿佛方才不过是一瞬错觉。
“去玩罢。”
钟进之立在一旁,心中早已翻涌起波澜。
他们府上照顾钟薏,上下一日三省自身,不敢出半分差池。
今日圣上骤然驾临,竟只是亲自问询她的饮食起居,提到的全是些旁人绝难留意的细枝末节。
连夜香、茶盏这般细碎之事都要问个一清二楚。
他满头大汗,战战兢兢答了大半个时辰,原以为终于能送驾。
哪知走至庭前,皇帝忽而止步,目光无意间落进了庭中。
“那不是令爱吗?”
他语气一如既往的凉,听不出情绪。
他这才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果然,钟薏正站在院中,拎着风筝线,瞧着树上的纸鸢发呆。
他本以为只是随口一问,哪知圣上竟站定原地,沉默良久。
钟进之如梦初醒。
这姿态分明是等他开口引荐啊!
陛下伪装得极好,举止从容,话语无懈。甚至唤她、帮她,分寸得体,温和得像是初次见面。
可钟进之没有忘记,片刻前,皇帝还在屋中问他:
“她夜里是否易惊?近来梦魇是否减轻?还是会像从前一样……哭着醒来?”
钟进之不敢深想。
远处的女儿毫无察觉,依旧是平日模样,蹦蹦跳跳地走远了。她冲着婢女说话,满脸笑容盈盈。阳光斜斜地落在发梢上,像是在发光。
断了线的风筝,今日是玩不成了。
钟薏收好风筝,抱在怀里,等着去取梯的婢女回来,转身领着她们往听竹居走去。
她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卧病几日稍一痊愈便四处溜达,今日风和日丽,出来透气正好。
钟府路径她早已熟悉,闭着眼都能走回去。
却不知刚刚站在不远处看她的人,目送她的背影,几乎移不开眼。
钟府坐落于琼花街东端,依白渠河而建。此街因遍植琼花而得名,每至春日,花开如雪,整条河都映成银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