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在十字路口时,林思弦收到了娄殊为的电话:“你在哪儿?怎么又不上自习?”
解释起来要说太多话,林思弦道:“不想上了。”
“什么时候我爸能像你家长思想这么开放,”娄殊为羡慕极了,“对了,明天晚上鹏哥请客,你去吗?”
提到这件事林思弦有些烦躁。鹏哥就是之前没追到人把酒瓶摔得满地都是的那一位,家里是医疗行业的。林思弦最不喜欢他组的局,因为场面总是很夸张,尤其是他成年后更是肆无忌惮,以至于林思弦上个月婉拒过一次。但明晚是鹏哥的送行局,他下个月出国,实在很难推辞。
“去吧,”林思弦简单回复,往右看车已经开到医院门口,“我先挂了。”
周末医院人潮密集,每个通道都坐满了患者和家属,好在林思弦预约了VIP通道,直接去了体检中心第二层贵宾区。
规定的体检项目不多,林思弦半小时就走完了流程,贵宾区医生相对比较闲,过程中偶尔聊天,说林思弦体重指数太低,太瘦,得知林思弦是因为艺考来体检,又抱怨了几句现在上镜要求太不健康。
结束之后接到了司机的电话,医院附近发生了小事故,通道堵死了,要晚些时候才能到。林思弦原本已走到友谊医院大门,闻言去自动贩售机买了一瓶葡萄汁,无所事事地环视周围人群。
这所谓的事故大概很严重,林思弦能看到门外车行道红了一片。他已经在原地等了起码一刻钟。
等到他打算进门去找个能坐的位置时,他突然看到斜前方住院部的门口路过一个他见过的人。
虽然换了发型,人好像也胖了一些,但林思弦还是认出那是陈寄的妈妈。
他骤然回想起来,之前姨父告诉他,陈寄姥姥做手术因为经费发生过医疗纠纷,就是在友谊医院。听说躺了两个月后已经出院了,看这情况,大概是旧症复发又住了进去。
没等林思弦反应过来,他已经抬脚跟了上去。
她走的楼梯,于是林思弦也跟着上了三楼,他看着她进到一个病房里,是一个公共病房。林思弦隔着门缝看见里面的情形——好像暂时只住了一位患者,陈寄妈妈在跟床上老人说话,旁边还有一个扎马尾的女生,看不清面貌,但不难推测是陈寄妹妹。
陈寄妈妈在给老人擦手,她擦得很慢、很细,很怕碰到不该碰的地方。桌上放了盒饭,塑料盒子半掩着,几片青菜蔫蔫地贴在饭盒边缘。
五天前的林思弦还计划抽空去一趟陈寄家里的杂货店,复用那套曾用过的办法,说一套跟营业执照有关的谎言来给陈寄施压;甚至他跟到住院部三楼来也有这份想法,想借机行事——林思弦才是能够决定杂货店和这个床位去留的人,凭什么他要看陈寄的脸色?
但此情此景下,林思弦的计划和情绪成了冻住的河流,无法流动也不能消融。
有人路过,风把河流吹散了。林思弦猛然回神,不想再在原地停留。但在他转身前,陈寄母亲已经看见了他,很诧异,但又立即转为惊喜:“林同学?你怎么在这儿?”
十分钟后,林思弦跟她并肩坐在走廊左侧。林思弦告诉她自己只是路过。
他们说了几句没用的,天气,伙食,医院环境。陈寄母亲终于没忍住问:“陈寄在学校还好吧?”
“他挺好的啊。怎么这么问。”
她略微笑了笑:“陈寄什么都不跟我说,也不跟他妹妹说,问也问不出来。”
手机响了,是司机的电话。林思弦没接,听陈寄母亲对着陈寄“好朋友”闲聊,讲他们家曾经被几个副厂长骗过,又讲陈寄虽然性格冷淡但人不坏,家里只有他一个男的,所有脏活都做了,明明讨厌吃甜的,但因为妹妹喜欢吃,所以每次吃饭都会刻意吃几筷子甜食,让他妈妈下次能够没有负担地再煮。。。。。。
没说几句,到换点滴的时间了,他们两个很礼貌地道别。
林思弦走回楼梯间,大脑里的河流洪水爆发,他一时间思绪万千。
原来陈寄讨厌说谎的人是因为这个。
原来贫穷的人晚餐几道菜都得取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