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尽量维持声音稳定:“陈编,我们要去哪里?”
还是没有回答,而林思弦也无心等他回答。林思弦的余光牢牢镶嵌在仪表盘上,九十,一百,一百一……到下一个刻度前,林思弦彻底偏开脸,没有勇气知道指针的位置。
“陈编,”他声音在颤抖,“能开慢一点吗?我有点晕。”
林思弦害怕高速行驶,尤其是在前座。部分理由是天生,同理他也害怕飞机颠簸;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七岁时吕如清开车载他,同时在电话中争吵,踩油门的脚随语气加重,最后直直撞向一棵杨树——林思弦被抱出来时睫毛扫过尾端的一片树叶。
林思弦没向任何人提过自己的恐惧,连面对吕如清都闭口不提。
这件事只有陈寄知道。
引擎声像硫酸侵蚀林思弦神经中枢,用来平复心跳的呼吸被制止,他看不了前方,看不了窗外,只能紧闭双眼。右脑也受到毒害,意识被腐蚀得涣散。
陈寄想干什么?要让我求他吗?
不可能。这辈子林思弦没求过什么人。但那是他清醒的时候,而现在他快要失去思考的能力,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陈编……拜……”
还是没能说完。
现在时速是多少?这条路有多长?
在林思弦窒息而亡之前,他倏然睁开了眼,恐慌将沥青路撕成碎片,灌入他的眼眶和鼻腔。伤口的血液蒸发,凝华成最后一句话:“陈寄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时速过高,紧急制动距离超过一百米。
刹车声将氧气重新输送进口鼻,安全带快要嵌进林思弦肋骨里。
心跳像鼓鸣,快要破骨肉而出,以至于陈寄的声音也随回音放大:“想起来了?”
林思弦额角的细汗渗进乱发中:“什么?”
陈寄平静得像在过红绿灯:“那天你说了什么。”
林思弦胸腔起伏,声音微弱但语气冰冷:“你疯了。”
“看来是想起来了,”陈寄食指敲了敲方向盘,车又启动,以合适的速度稳定行驶,“那我们应该可以正常对话了。”
他继续说:“好久不见,林思弦。”
是的,就是这一句,但并不完整。
虽然岁月将当年的记忆场景破坏得模糊不清,但林思弦知道自己在陈寄拒绝他时说了什么。
“你疯啦?”
相似的词句,截然不同的语气。来自过去的雨顽固又恼人,把一切搅乱了,让林思弦轻佻的笑容也多了些水分:“疯了也没用喔,陈寄,我不想重复第二遍。”
林思弦记得自己曾说过很多次类似的话。
在那些他并不想记得的时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