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思弦自小就很讨厌敬酒,他二十岁之前也根本不用为这个烦心,都是别人绕着圈来想夸他的词。好在就算不喜欢,林思弦这几年也学得很快,充其量就一套流程,弯腰,把杯子放低,然后像做数学题代公式那样根据情况挑选词句。
这次也不例外,跟导演说了久仰,跟统筹说了感谢,跟主演说了请多指教,一桌人敬一桌人像传送带下的两个齿轮,严丝合缝地运转,没办法刻意漏掉任何一个。
只是一顿平常的饭,只是一次平常的客套,陈寄人在这里,迟早会打上交道。虽然视线背叛了他的想法,始终不肯往右移一寸。
“谢谢,客气。”
他听到陈寄一直在重复这四个字。陈寄的声音平静如初,像没有任何波澜的池水。而林思弦被推到了池水边缘。
该说话了,该说什么呢?随便找一个公式就结束了,当真正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声带无理由罢工,宁死不愿意震动。
没想到先开口的是陈寄:“你还要踩我脚多久?”
林思弦一怔,立即往后退了一步。
这句话把周围人视线都吸引了过来,宁沛笑着说:“别紧张啊,都是同事。”
“不好意思,喝了酒有点晕,”林思弦也笑了,“久仰陈编,我经常看您的书,写得太好了,以后还要拜托您多多关照。”
碰一下杯子流程就结束了,陈寄的手却突然伸回去一截。
“久仰?”
陈寄反问,“不记得我了?”
他的声音依旧没有起伏,好像并不为此而惊讶。反倒是在场的人都始料未及,场面难得出现一秒纯粹的静寂。
宁沛替其他问出了疑问:“你们之前认识?什么时候的事儿?”
陈寄把疑问推给林思弦:“你说呢?”
无数目光悬挂在林思弦唇边,他被头顶吊灯照得有点头晕。他有过准备,就像刚刚的敬酒词一样,有在心里排练过的说辞。
但等他反应过来时,自己的笑容加深了,还多出一缕无奈:“不好意思陈编,李主任知道,我之前出过一场事故,在那之后很多事情就记不清了,如果忘记了之前跟您的交集,我赔个不是。”
没人出声,良久后被提到的李主任才回过神接了一句:“啊这,小林他确实出过事故,撞到了脑袋。”
“事故?”
宁沛的关注点立即转移,“那你现在身体怎么样?拍摄不会吃力吧?”
林思弦顺畅回答:“您多虑了,三四年前的事情了,上次体检一切正常,正常工作完全没问题。”
“那就好,”宁沛这才放下心来,转头问陈寄,“所以你俩什么时候见过面?打过球?抢过车位?”
宁沛理所当然以为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没等陈寄回答,旁边桌传来一阵喧嚷,所有人回头看,发现是彭骁跟人吵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