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心觉荒谬,下意识想挡住她伸手来夺的动作,却发现对方仿佛能预判他的出手,反身半圈避开,再从他手臂底下一钻——
“痛痛痛给你给你!啃萝卜就是了你啃我手干什么!!”
珑玲稳稳接住他丢下的萝卜,在衣摆上随意蹭了蹭灰土,又咬了一大口。
咔嚓咔嚓。
连连退出菜圃的青年一脸菜色,仿佛珑玲啃的是人手似的。
“宋师弟,让她进来吧。”
眨眼啃光一只萝卜的珑玲朝食舍门口看去,是昨夜见过的滕绛雪,此刻用襻膊挽起宽袖,手里捧着一个藤编的篮子,也不改她出尘若仙中带着威严的气势。
滕绛雪笑道:“膳房里还有些今早剩下的肉包,珑玲姑娘要是不介意,我……看来是不介意了。”
话还没说完,珑玲已站到了她身边,嘴里是还没嚼完的萝卜,眼里看不到半点昨夜的芥蒂,全都是对食物的渴望。
外面摘菜的青年急道:“师姐,你们里面不是……”
滕绛雪竖起手指示意他噤声,随后替珑玲挑起帘子。
珑玲本是冲着肉包进来,却没想到帘子一掀,里面的场面却出乎她想象。
……好多人。
最外面一层是一众人高马大的年轻男子,看他们眼神气势,绝非寻常底层弟子。
只不过,每个人都坐在一个颇有些寒碜的小木凳上,脚边摆着一个个藤编的篓子,手里捏的,篓里装的,全都是菜,颇有种魁梧汉子窝在这里绣花的怪异。
再往里头瞧,里面襻膊挽袖的女弟子也一样在扒蒜切葱,不过她们手里的活显然是个添头,更重要的,是专心听最前方,这位衣如红枫的女子示下。
“……是吗?既然这样,就得辛苦大家这段时间提高警惕,既然连季衍都派出来了,蔺青曜应该是铁了心要助师月卿完成入巫山以来的头功,事情若办不成,他们不会罢休……”
说到此处,那女子终于发现了站在人群尽头的珑玲。
“你就是那个在洛邑出手断了师元龙一臂,昨夜又把那个伏殷审得痛哭流涕的姑娘?”
女子约莫二十八九的样貌,容光照人,未语先笑,眉目间既有端严尊贵的气韵,又不至于太有压迫感,仿佛大家族里最受弟弟妹妹喜欢的那种长姐,又能替小辈扛事,又不叫人拘束。
她转了转手里削土豆的小刀,珑玲一眼就注意到了她的动作。
梅池春从前也有这样的习惯。
他虽是兵家命将,却不用那些大开大合的刀剑,随身所携的利器只有一把梅花书刀,可以用来裁纸,也可以近身断人咽喉。
“昨日阿雪跟我说了你们的事,不过我有点记不得你名字了……你是叫玲珑,还是叫珑玲来着?”
她笑眯眯地等着珑玲的答复。
但凡是个正常人,在这种俨然墨家内部会议的场面,被问这种意味深长的问题,早就意识到了危机。
偏偏珑玲天生没有害怕那根筋。
“是珑玲,”她眨了眨眼,环顾四周,“请问肉包是在这里拿吗?”